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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的街巷仿若一幅古朴的水墨画,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串联起错落有致的屋舍。其间,王家那朱红大门、飞檐斗拱的府邸尤为夺目,透着世代簪缨的矜贵。王家的后生王启后,打小就是邻里间用来教育孩子的典范,活脱脱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身为方伯中宇公象坤的曾孙,家中藏书浩如烟海,书房大得像座小型书库,古籍善本层层堆叠,墨香终年不散。
幼年时,破晓的晨光刚透过雕花窗棂,王启后便端坐在书案前,跟着老学究摇头晃脑诵读经典。老学究手持戒尺,稍有读错、走神,戒尺轻落,督促他全神贯注。一笔一划临摹字帖时,他屏息凝神,墨汁晕染间,涵养出独有的书卷气,字迹工整漂亮,常被夸赞“颇有大家风范”。岁月悠悠,长大后的王启后愈发丰神俊朗,一袭月白色长衫,随风轻拂,身形挺拔如松,面庞温润儒雅,双眸澄澈有神,待人接物礼数周全,嘴角噙着浅笑,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赞一声“翩翩公子”。本满心期许闭门苦读、一朝赴京赶考,于金銮殿上大展宏图、光宗耀祖,却没料到,命运的暗河陡然掀起惊涛骇浪,一场超乎想象的诡异灾祸,毫无征兆地砸落在他头上。
那是个酷热难耐的盛夏,烈日高悬,似要把大地烤化,滚烫的热浪裹挟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吵得人心神不宁。王启后独坐书房,桌上古籍堆得摇摇欲坠,手中折扇慢悠悠地扇着,却难解闷热。额间细密汗珠不断滚落,滴在泛黄书页上,洇出一朵朵墨花。窗棂透进几缕微光,尘埃肆意飞舞,似不安分的精灵。忽然,一阵凉风“嗖”地拂过,带着股莫名的寒意,王启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抬眸望去,只见一名妇人悄无声息地跨进门来。
这妇人的模样,属实怪异得紧。身形臃肿肥胖,赘肉层层叠叠,像是胡乱堆砌的面团,颤颤巍巍;肤色黝黑暗沉,泛着不健康的油光,仿若终年不见日光;五官扁平地挤作一团,蒜头鼻、厚嘴唇,看着格外狰狞,嘴角却挂着一抹笑意,似讨好又似挑衅,叫人心里直发毛。王启后瞪大了眼,手中折扇“啪”地落地,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是何人?怎这般贸然闯入我书房!”
妇人仿若未闻,拖着沉重的步子径直走向卧榻,“哐当”一声,一屁股坐下,床铺都跟着剧烈晃了晃。她凑近王启后,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腐臭气息,仿佛刚从阴沟里爬出来。眼神轻佻肆意,透着露骨的亲昵:“公子,大热天的,莫要只顾着读书,陪奴家说说话呗。”王启后顿觉头皮发麻,脊背蹿起一股恶寒,往后缩了缩身子,沉下脸,厉声呵斥:“哪来的妇人,休得无礼,速速离去!”可妇人仿若黏在了榻上,纹丝不动,依旧咧着嘴,直勾勾盯着他。
自那日后,王启后的生活彻底沦为噩梦。晨起洗漱,他睡眼惺忪走向水盆,刚捧起水,水面就映出妇人阴森的脸,咧着嘴无声冷笑;挑灯夜读,烛光摇曳,光影晃荡间,妇人的身影在墙角幽幽晃悠,裙摆随风飘动;休息打盹,一睁眼,妇人就近在咫尺,咧着嘴无声发笑,吓得他寒毛直竖。王启后虽满心惊惧,却到底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咬着牙给自己打气,心中默念:“邪不压正,我心笃定,定能将这邪祟驱散!”
妇人见他这般强硬,瞬间恼羞成怒,抬手“啪”地狠狠扇向他脸颊。王启后只觉脸上一麻,随即泛起红印,奇怪的是,痛感竟不甚强烈,只一股冰冷寒意顺着脸颊蔓延开来。妇人仍不解气,扯下腰间衣带,抛上房梁,而后揪住王启后衣领,恶狠狠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一起去吧!”发力一拽,两人一同悬于半空,作势要共赴黄泉。王启后身不由己,双脚离地,脖颈被勒得生疼,两眼翻白,却奇异得没有断气,整个人直挺挺悬在空中,场面诡异至极。
这场变故后,王启后彻底失了心智,疯疯癫癫起来。时而瞪大双眼,惊恐大喊:“她要拉我投河了!”紧接着便发了狂般朝河边奔去,手脚并用、衣衫凌乱。家人见状,母亲最先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哭得肝肠寸断:“儿啊,你这是怎么了!醒醒啊!”父亲则满脸凝重,跺跺脚,立马差人四处寻访名医、术士。
郎中把了脉,摇头叹息:“怪病,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般病症,这药怕是也难起作用。”道士设坛作法,身着道袍,口中念念有词,挥舞桃木剑,一时间符纸纷飞。可刚一收势,妇人的笑声又在屋内回荡,阴森森的,让人脊背发凉。各种法子轮番上阵,却毫无成效,一家人愁得唉声叹气、泪眼相对。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转机突现。一日午后,王启后蜷缩在屋角瑟瑟发抖,眼神游离、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道洪亮怒喝如炸雷响起:“朴诚者汝何敢扰!”只见一名威风凛凛的武士大步跨进门来,周身散发凛冽寒气,腰间佩刀,手中紧攥锁链,怒目圆睁,径直冲向妇人。武士动作迅猛,抬手抛出锁链,精准套住妇人脖颈,大喝一声:“跟我走!”用力一拉,妇人挣扎尖叫,被拖得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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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丝毫不停,拽着妇人朝窗边走去,待到了窗前,奇异之事发生了。妇人身形骤变,周身散出滚滚黑烟,原本丑陋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双眼迸射幽冷电光,嘴巴咧到耳根,喷出的血水如盆泼一般,腥味弥漫全屋。王启后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妇人,恍惚间,脑海闪过城隍庙门前那四尊泥鬼,失声惊呼:“是城隍庙的泥鬼!”
武士将庙鬼扯出窗外,刹那间,黑烟消散,凄厉叫声戛然而止。王启后瘫倒在地,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心头压着的巨石轰然崩塌。再抬眼时,屋内已恢复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后,王启后心智渐复,身子也慢慢调养过来。家人喜极而泣,邻里纷纷登门探望,啧啧称奇。王启后独坐书房,回想起这段可怖经历,仍心有余悸。他深知,若无那神秘武士现身,自己恐早已命丧黄泉。这场灾祸让他对世间神鬼之说多了几分敬畏,却也愈发笃定,只要心存正气、意志如磐,纵是恶鬼缠身,也终能寻得生机。
经此一役,新城多了桩奇谈。街头的说书人拍着醒木,将王启后的遭遇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讲出,引得听众阵阵惊呼;孩童们围坐一团,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却又忍不住好奇追问;老人们则摇头晃脑,感慨这世间善恶有报、天理昭彰。而王启后,收起满心惶恐,重拾书卷,日夜苦读,日后赴京赶考,高中功名,为官一方,始终秉持清正廉洁,将这段经历深埋心底,化作坚守正道的底气,护佑一方百姓,无惧邪祟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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