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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邻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渐渐平息后,家中总算是重回了往昔的安宁。阳光依旧每日透过窗棂,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洒下一片宁静的金黄;微风依旧轻轻拂过庭院中的花草,带来阵阵淡淡的芬芳;家人的欢声笑语也依旧在屋中回荡,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然而,书生母亲的心里却像是被一层阴霾笼罩,落下了病根,时不时就会长吁短叹,那叹息声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悠悠飘出,饱含着无尽的忧虑与烦恼。
这日,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庭院中,母亲拉着婴宁的手,那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满是忧色,眼中的关切与担忧仿佛要溢出来。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你平日里那憨狂劲儿,就像春日里自由自在的风,虽说招人喜欢,给家里带来了不少欢乐,可这回也着实闯出大祸了。我早料到,乐过头了,忧愁准跟着来。多亏咱这儿的邑令是个明白人,神明断案,明察秋毫,没让咱们家受牵连。要是碰上糊涂官,定得把你我拘到公堂上审问,到那时,咱这一家子的脸面可往哪儿搁?邻里乡亲又该咋看咱们呐?咱们这一家人在村子里一直本本分分,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坏了名声啊。”
婴宁静静地听着,往日那如同春日繁花般烂漫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脸绷得紧紧的,犹如拉紧的弓弦。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她郑重点头,那点头的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坚定,赌咒发誓般说道:“娘,您放心,我往后再也不笑了。”老太太瞧她这副认真模样,心中又不禁泛起一阵心疼与不忍,就像看到一朵娇艳的花朵突然遭受了风雨的侵袭。她轻轻拍了拍婴宁的手,那动作轻柔而温暖,缓声道:“人哪有不笑的道理,只是得分场合、看时候。该庄重的时候就得庄重,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笑了,知道吗?”
打从这天起,婴宁果真说到做到,不管旁人怎么逗她,哪怕是讲平日里能让她笑出泪花的趣事,她都紧抿嘴唇,不露一丝笑意。那嘴唇抿得紧紧的,仿佛是一道紧闭的大门,将笑容牢牢地锁在了里面。可神奇的是,她脸上也不见半分愁苦,整日里安安静静,操持家务、研习女红,样样做得妥帖。她的双手灵巧地穿梭在针线之间,绣出的花样精美绝伦;她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也显得那么娴熟而优雅,仿佛一夜之间,她就从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沉稳持家的妇人。
直到一个静谧的夜晚,月色如水,静静地洒在窗棂上,仿佛给窗户披上了一层银纱。婴宁独坐在床边,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她静静地望着窗外明月,那明亮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忽然,泪水簌簌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书生见状,满心诧异,他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书卷,赶忙坐到她身旁,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那怀抱温暖而坚实。他急切问道:“娘子,这是咋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婴宁抬手擦了擦眼泪,那动作有些慌乱,抽噎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相公,从前咱俩相识时日尚短,有些事儿我怕说出来吓到你。如今我瞧着婆婆待我、你也这般疼我,都没半分嫌弃、猜忌之心,寻思着说出来兴许无妨。实不相瞒,我本是狐仙所生。母亲临去之时,把我托付给鬼母,打那往后,我们相依为命十多载,才有了如今的我。我没个兄弟姐妹,在这世上,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如今,我那老母亲孤孤单单地葬在山坳里,无人过问,连个合葬的伴儿都没有,她泉下有知,定是满心哀怨、遗恨。相公,你要是不嫌麻烦、舍得花费,就帮我了却母亲这桩心愿,也好让世间养女儿的人家,往后舍不得随意溺弃自家闺女。”
书生听得眼眶泛红,那红色仿佛是心中感动与同情的映照。他握紧她的手,那双手传递着他的坚定与决心,郑重应下:“娘子放心,此事我定当办妥。”话虽如此,可转念一想,又面露难色,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只是年代久了,那荒山野岭的,坟冢怕是早被荒草掩没,找起来谈何容易。那山上荆棘丛生,说不定还有野兽出没,这可如何是好呢?”婴宁微微摇头,轻声说道:“相公,不必忧虑,我自有法子。”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神秘与笃定,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选了个黄道吉日,阳光明媚而温暖,夫妻二人雇了脚夫,抬着棺木前往山中。一路上,婴宁神色凝重,目光在周遭荒烟蔓草间仔细搜寻,那眼神如同敏锐的鹰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行至一处,周遭荆棘丛生,那荆棘上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迷雾弥漫,那雾气如同轻纱,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其中,旁人瞧着只觉阴森可怖,婴宁却脚步一顿,抬手朝前一指,那手指坚定而有力,笃定道:“就在那儿。”众人拨开杂草,果真瞧见一具尸身,虽说时日已久,可肌肤竟还留存,想必是鬼母执念太深,肉身才得以维系。婴宁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脸,放声痛哭,哭声哀婉,回荡在山谷间,那哭声中饱含着对鬼母的思念与愧疚,闻者无不落泪,仿佛被她的悲伤所感染。
众人将鬼母尸身小心抬回,寻到秦家祖坟,举行了庄重的合葬仪式。夜里,书生睡梦中恍惚看见鬼母飘然而至,她的身影有些虚幻,却笑意盈盈向他道谢。书生猛地惊醒,忙推醒身旁的婴宁,激动说道:“娘子,我方才梦到你母亲了,她来谢咱们。”婴宁轻抚他的手背,那动作轻柔而舒缓,轻声道:“我夜里也瞧见了,她特意叮嘱我,别惊扰了你。”书生满脸遗憾,喃喃道:“怎就没邀她多留会儿。”婴宁浅笑解释:“她是鬼,咱们生人多,阳气盛,她哪能久待。”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仿佛是对鬼母离去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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