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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繁华的常州之地,有一位名叫李化的富户。他家境优渥,田产广袤,可谓是衣食无忧。然而,岁月的流逝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遗憾——年逾五十,膝下却仅有一女,唤作小惠。
这小惠恰似春日里绽放的繁花,生得容貌清丽脱俗,气质高雅不凡,宛如仙子下凡。李化夫妻二人对她视若掌心明珠,宠溺至极。每一个微笑、每一声娇嗔,都能牵动他们的心弦,让这个家充满了温馨与欢笑。但命运的齿轮却无情地转动,在小惠刚满十四岁的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如阴霾般笼罩了她。尽管李化不惜散尽千金,访遍名医,却依然无法阻挡死神的脚步。小惠还是如那凋零的花朵,夭折而去,只留下无尽的悲痛与凄凉。
自那以后,家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原本热闹非凡的庭院变得冷冷清清,好似被一层寒霜所覆盖。李化夫妻每日相对无言,眼神中满是空洞与落寞,生活对他们而言,已失去了大半的滋味。
或许是命运的垂怜,李化后来纳了一房婢女。时光悠悠而过,一年多后,婢女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一刻,李化仿佛看到了生命中的曙光,欣喜若狂之情难以言表。他将这个儿子视作稀世珍宝,取名为珠儿,寓意着如珠如宝般珍贵。
随着珠儿慢慢成长,出落得身形魁梧健壮,模样憨态可掬,十分惹人喜爱。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珠儿生性痴呆懵懂,已然五六岁的年纪,却连豆子和麦子都难以分辨,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含糊不清。但李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在他眼中,珠儿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童真与可爱。这份源于老年得子的疼爱,让他对珠儿的缺陷视而不见,满心都被这稚嫩的生命所填满。
一日,集市上人头攒动,喧闹非凡。一个独眼和尚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身着破旧的袈裟,手持钵盂,四处化缘。这和尚的行为颇为怪异,每到一处,总能说出这家人的一些私密之事,仿佛他拥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慧眼。一时间,众人皆惊,纷纷传言他定是有通神的非凡本领,甚至还说他能随意掌控人的生死祸福。因此,当他向人们索要钱财时,只需报出名字,众人皆心生畏惧,无人敢违抗他的要求,钱财数额从几十到成百上千,皆乖乖奉上。
这和尚很快便来到了李化的面前,神色傲慢地索要一百缗钱。李化心中犯难,犹豫再三后,只给了他十两银子。和尚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却并未言语。李化无奈,又咬咬牙加到了三十两。和尚顿时怒目圆睁,脸色一沉,严厉地说道:“必须要一百缗,少一文都不行!”李化本就心中不悦,见这和尚如此蛮不讲理,也来了脾气,冷哼一声,收起银子转身便走。和尚见状,愤怒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恶狠狠地说:“你可别后悔,别后悔!”那语气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诅咒,让人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灾难便降临了。珠儿突然捂住心口,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双手不停地在床席上疯狂抓挠,脸色瞬间变得像土灰一般难看。李化见此情景,吓得肝胆俱裂,心急如焚地赶忙带着八十两银子去找那和尚,一路上脚步踉跄,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让和尚救救珠儿。然而,当他找到和尚时,和尚却只是冷冷一笑,嘲讽道:“这么多钱,可真不容易拿出来啊!不过,我一个出家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李化听闻此言,顿感绝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却发现珠儿已然断了气。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仿佛都崩塌了。
悲痛欲绝的李化,怀着满腔的悲愤,一纸诉状将和尚告到了邑宰那里。邑宰见此事关乎人命,立刻雷厉风行地派人拘捕了和尚,并迅速升堂审讯。那和尚在堂上巧舌如簧,百般辩解,言辞之间没有一句实话,试图为自己开脱罪责。邑宰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怒从心起,命人用笞刑拷打他。可奇怪的是,打在他身上,却像是敲在坚韧的皮革上一般,毫无作用,那和尚竟似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邑宰觉得此事定有蹊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便命人仔细搜查和尚的身。不一会儿,衙役们便搜出了两个神秘的木人、一口小巧的棺材和五面诡异的小旗帜。邑宰见状,怒不可遏,双手快速变换诀印,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诀印举到和尚面前。和尚看到这一幕,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双腿一软,不停地磕头求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邑宰心中的怒火已然无法平息,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毅然命人将和尚杖杀,以儆效尤。
李化在堂上叩谢邑宰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往家走去。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暮色如一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给这世界增添了几分凄凉与孤寂。他怀着沉重且复杂的心情,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疲惫的身躯在这黯淡的天色下显得更加落寞。回到家中,他与妻子默默地坐在床上,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悲伤和无奈在这寂静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要将他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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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房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孩子口中说道:“阿翁,您走得怎么这么快呀?我拼尽全力都追不上您。”李化猛地抬起头,定睛一看,只见这孩子看上去大概七八岁的模样,身形略显单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灵动。他顿时大惊失色,刚要开口质问,却惊恐地发现这孩子的身形若隐若现,仿佛一团缥缈的烟雾,在恍惚之间,竟已轻盈地登上了床榻,安然坐下。
李化惊恐万分,不假思索地伸手用力将孩子推了下去,然而,那孩子落地时却悄无声息,好似一片羽毛飘落。孩子脸上带着一丝委屈,说道:“阿翁,您为何要这样对我呢?”眨眼间,又再次登上了床榻。李化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脸色苍白如纸,赶忙拉着妻子一起奔逃。然而,那孩子却在后面不停地呼喊着“阿父”“阿母”,声音稚嫩却又带着几分执着,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那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李化慌乱地躲进妾室,急忙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可当他回头一看时,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膝下。李化吓得声音都颤抖了,牙齿打着颤问道:“你究竟是何物?为何要这般纠缠于我?”
孩子神色平静地回答道:“阿翁,您莫要害怕。我是苏州人,姓詹。六岁时父母便离世了,兄长嫂嫂心狠手辣,容不下我这孤苦伶仃之人,将我无情地驱逐到外祖父家生活。有一天,我在门外玩耍时,不幸被那可恶的妖僧在桑树下迷惑杀害,而后我的灵魂便被他驱使,成了一只可怜的伥鬼,冤屈地被困在阴间,无法转世超生。多亏阿翁您为我昭雪冤情,我心中感恩戴德,只愿能做您的儿子,以报此大恩。”
李化听后,面露难色,连连摆手说道:“这可不行啊,人鬼本就殊途,怎能在一起生活呢?这有违天理啊!”
孩子急切地说道:“阿翁,这并不难。您只需腾出一间小屋,为我安置一张床褥,每日给我浇上一杯冷浆粥便可,其他的事情都无需您操心。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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