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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人生天地常如客,何独乡关定是家。
争似区区随所遇,年年处处看梅花。
马梦太接过书信来,看见上面封皮上写的是:“书由京都前门外广庆茶园发,名内详。”后面是“康熙 年 月封”。自己拆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敬请梦太兄台大人福安。弟孙兆英自拜别后,时常想念,知己之交,不叙套言。想吾兄大展鸿才,扫荡邪魔,虽吕望<a href=/bingshu/350>六韬</a>,不过如是。敬启者,今有叙盟兄欧阳善、拜弟渚葛吉、张玉峰三人,棍棒纯熟,文韬武略,乃当世英杰也,意欲投效军营,如到之日,兄千万照应,则弟幸甚!书不尽言,并请台安。片纸草草,面见再谢。
康熙 年 月 日。
兰弟孙兆英拜冲马梦太看罢书信,说:“哪位姓欧阳名善哪?”欧阳善说:“我叫欧阳善。”诸葛吉笑嘻嘻的说:“我叫诸葛吉。”又指那白面模样的说:“他叫张玉峰。”马梦太说:“你三人不认识我,就应该把我杀了。要不杀害,就该尽朋友之道才是。你三人这一耍笑我,连我的朋友你们都瞧不起了!幸亏我马梦太是不怕死之人,倘若怕死,连我那朋友都不好看哪!”欧阳善连连赔罪,说:“一时的莽撞,情甘认罪,望乞宽恕。”张玉峰说:“老哥,都是小弟错了!此事还得商议一个万全之策才是。”马梦太说:“你三人因为什么落在这天地会八卦教中?是所因何故呢?”张玉峰把上项事说了一遍,又说:“今日之事,我想定一条苦肉计,将马老哥捆上,送至大寨,到那里就说拿住奸细了。只要见着马凤山的面,把老哥你放开了,你我四人拿他。你想好不好?”马梦太说:“这不是万全之计。这山寨内的喽兵、教匪要一齐动手,你我该当怎样呢?依我之见,我先回大营,见了元帅,定下计策,我再回来。到了这里,等至天晚,再依你们那条计策,把我捆上送至大寨,见了马凤山,你我四人将他拿住,外面有官兵接应,方能一战成功。”张玉峰说:“也好,马老哥,你先走吧,把大营的官兵调来,再作计较就是。”马梦太说:“你三人明夜晚间还在这里等候就是,我要告辞了。”马梦太往外走,张玉峰三人送出来,说:“老哥,我等专候捷音就是了。”四人分别。马梦太出了后山往东,自己走着,心中盘算:“这是天助我马梦太该成这件奇功,我也想不到有此奇遇。”正思想之间,抬头一看,见山路崎岖,树木森森,不是一来的道路,自己无奈,在各处一找,并无路径。信步往前,方走了有七八里之遥,腹中透饿,想要吃点饭才好。心中思想,仰面一看,皓月当空,清光似月朗星稀。马梦太出了这道山口,见目前有座村庄,自己信步进了庄门,到十字街,看那街道平坦,是东西一条街,南北一条街,也有围子砖墙,四个大门。他走至十字街,往东一拐,闻见一阵羊肉香味。见路北一座大庄门,双门半掩,羊肉的香味从这大门内出来的。马梦太一看门内,是路东一间门房,见里面灯光闪闪。马梦太蹑足潜踪,走至临近,往里一看,屋内南边是,地下一张八仙桌子上一盏灯,地下一个炭火炉子,上有一个带盖的沙锅,炖着一锅羊肉,八仙桌上有一把大磁茶壶,两个茶碗,一沙锅白米饭。可巧屋中并无一人。马梦太说:“我也饿了,不免我吃点饭吧。”用手一摸,那茶还热,自己斟一碗,自斟自饮。连喝了几碗,把炖羊肉端下来,放在八仙桌上,打开盖一看,热气腾腾。又把饭也盛来。正在饥饿之际,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吃了一个不亦乐乎。正在得意洋洋,心中说:“有福不在忙,这是应该我嘴中之食。”
正想之际,忽听那北边有人说话:“二哥,我今日炖了三斤羊肉,煮了一锅饭,请你吃点。你我二人谈谈心。”说着话,门一响,进来了两个人:头前走的是身穿月白布裤褂,足下青布快靴;年有三十以外,黑紫面皮,粗眉大眼,高颧骨,准头端正,连鬓落腮黑胡子样儿。后边那个也是这样的打扮。一见马梦太,就问:“你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快些实说!你倘不实说,我立刻鸣锣,把你拿住!”马梦太饭也吃足了,说:“朋友,你先别着急。在下姓马,名梦太,是京都人氏。从此过路,我实是饿了,我把你的羊肉全给吃了。”那人一听,气往上撞,说:“好哇!你还这么大模大样的,见了我连个惧怕都没有。黑夜之间,你无故进我门房,你是因何缘故?”说着话,他伸手一抓马梦太。马梦太一闪身,用手一磕他,他“哎哟”一声,说:“好大胆的贼人,你来与我动手!”马梦太站起来,那两个人一齐扑他来,他全闪开了,三拳两脚,将那二人打倒。他乐嘻嘻的说:“不要脸的匹夫!老太爷一闹,全把你们这伙人要了命!”说着,往外就走,又气又笑。
走了没有三步,听见那门房一阵铜锣响,震动天地。马梦太说:“不好,我快走吧!出了这个村庄就好了。”正思想之际,忽听那东南迎面一阵锣响,西、东、北三处皆是如此,锣声齐响。那四面八方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大小巷口儿全都有人把守,刀枪如林,那灯笼上有字,写的是“守望相助”。马梦太情知不好,连忙拉出短把刀、避血桷来,站在那当中。只听有人说:“这次别叫他跑了,拿住他,把他活埋了就是!那两天埋了一个,今日他们又来了。好哇,这次可跑不了啦!”马梦太一摆刀,说:“你这群狗党羊群,老太爷岂把你们放在心上!”只见从正南跳过四人,各执长枪,照定马梦太分心就刺。马梦太用短把刀相迎,四人把他围上。马梦太看前顾后,并无一点惧色,把刀法展开了。那四面八方人也都赶到,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一般。马梦太一瞧,约三百多号人,把他围上。此时四面铜锣不止,马梦太想不到有这些人,要走也走不了啦,无奈,与众人动手。这些人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锤抓、镋棍搠棒,各施所能;还有弓箭手、飞抓手,这些人个个奋勇,人人争先。马梦太先前可以招架,到后来刀法迟慢。又听西边一阵锣鸣,挠勾手飞来,这两班人齐到,把马梦太闹得浑身是汗,想走不能,稍一失神,被人家一把抓住,说:“这可走不了他啦!捆上他!”马梦太情知不好,把刀一扔,躺在就地,一语不发。
那众人过来把他捆好,把身上带的避血桷也搜出去。内中有一个庄丁说:“把他送在庄主那里发落吧。”内中有一位年老之人说:“这时庄主也早睡了,不如把他埋了,明日告诉就是了。”众人齐说:“你老人家说的是。”马梦太说:“你们这地方好万恶,拿住活人就敢埋了!”那众庄丁一听,都哈哈大笑,说:“呸!你别不要脸啦!我告诉你吧,我们这庄村先前埋了两个啦,连你是三个啦。你们众人别等着,抬起就走吧!”把马梦太抬起来。庄兵说:“把这兵刃送到庄主那里去,是一口刀、一个避血桷。”内中有人拿了去了。众人抬起马梦太,出了西村口,往北走了不远,到了一个深沟,这地方是埋人的所在。马梦太此时心如万箭钻心,刀剜肺腑,一想:“我要是死在贼人之手,还算为国尽忠哪!不想我死这里,合营的朋友不能见面,也不能与张玉峰等共破剪子峪了。”那些人说:“这边有一个坑,把他扔下去吧。”那些庄丁把马梦太提起来要往下扔,只听那村口里边跑出一人,说:“千万可别埋!庄主升了大厅,为这件事甚是着急,说你们办事太粗。快把他抬回去吧,见了庄主,看是如何。”马梦太一听,心中说:“我又要不死了。这个庄主莫非是故友?”一想这里没有朋友,不知是怎样一段缘故。越想越闷。
众庄丁又把他抬回去,到了村中方才他吃饭的那座大门以外,只见大门已开,里面灯笼辉煌,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把马梦太腿上绳扣解开了,说:“朋友,你是哪里的人?姓什么,叫什么?你说明了,我好回禀我家庄主。”那马梦太说:“我京都人氏,住家在安定门内国子监,姓马,排行在末,名梦太,外号人称瘦马老太爷。你告诉他吧,我是大清营的副将,奉元帅令来探剪子峪来的。我误走至这里,因为我饿了,偷了你们这里些饭吃,就把我拿住了。你问完了我,我也该问问你们,这庄主姓什么?叫什么?”那人说:“姓黑,你许认的。”说着,走进去了。马梦太一听,心中说:“我不认识这么一位姓黑的朋友,这事不定怎么样。我也都说了,他们这厢离剪子峪临近,可全是天地会八卦教。我此时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了。”正自心中懮疑之际,忽见从里边出来两个家人,说:“马老太爷,我家庄主有请。”马梦太说:“我这里还捆着呢,也不能会朋友。你等既不杀我,来吧,劳你驾,给我解开吧。”那人果然给马梦太解开,说:“你跟我进去吧。”
那人头前引路,马梦太跟着。进了二门,见里面是北大厅,上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上房垂着帘子,里面灯烛辉煌。马梦太跟那家人上台阶,家人掀起帘子来。马梦太进去一看,那正面八仙桌儿一张,两边太师椅子,墙上名人字画、挑山对联,桌上有烛灯一盏。在东边椅子上自己落座,说:“你家庄主哪里去了?”家人说:“在后面更衣,少时就出来。”不多时,家人引路,从外面进来一人,身高七尺,膀乍腰圆,面如刃铁,黑中透亮,扫帚眉,大环眼,准头丰隆,四方口,年有三旬以外,精神百倍;身穿宝蓝洋绉大衫,足下白袜云鞋。一见马梦太,连忙作揖说:“师弟,愚兄不知,你是从哪里来?贵姓尊名?哪里人氏?“马梦太听他说话,知是自己同门,随说道:“我姓马,名梦太,家在安定门内国子监便是。你是哪位同师弟兄?如何知道你我是一门之人呢?”那庄主说:“我姓黑,名锦太,是你七师兄。这村庄名叫回回峪,我是此村首户,有什么公事都和我说。我方才正在看书,听见这村庄传锣响,我知道这必是有事。因连年闹邪教,各处有土贼,这回回峪成起团练乡勇,守望相助。这里开创是成头,本村公凑五百人。我今夜正要问是什么事鸣锣,他们说拿住人了。把你的短把刀并避血桷拿出来,交给我看,我才知道是咱们师兄弟,连忙派人去请你前来,多有受惊。你要是早来三天,还可以见着咱们师傅呢。师傅是昨日走的,要去逛四川去了。”马梦太说:“我也好运不善交。我是奉令来探这剪子峪,到了后山,我受了人家的绊腿绳,我知是一死,不想遇见故友。今来至这里,我要不是遇见兄台,我今性命休矣。我饭也吃了,我还不能久待。”黑锦太说:“知道你师弟军令在身,不能久待,我把你侄儿叫进来见见你。前者我遣他拿书信一函去上军营找你去了,不想走至半路,遇见一个朋友,他二人知道你在四川,也不想去。今日你同马成龙来破剪子峪,我想要看你去,托你把你侄儿提拔提拔。”马梦太说:“那有何难?我见见我的侄儿,你把他给我叫来。”黑锦太吩咐家人:“去把少庄主叫来。”
不多时,从外把黑英叫来。一进来说:“师叔,你好哇!”给马梦太行礼。马梦太看黑英年有十七八岁,五官端正,方脸大耳,长眉朗目,鼻直口方;身穿蓝绸子长衫,足下白袜云鞋。马梦太说:“坐下。你今年十几岁了?黑英说:“我今年十八岁。”马梦太说:“你都会练什么拳脚?使什么兵刃?”黑英说:“我会练短拳,使的是短把刀、避血桷。”马梦太说:“好!你明日跟我到大营内练两趟,没有事我把平生所学教给你练几趟。”黑英答应说:“是。”马梦太复又问道说:“你奉你父命找我去,为什么走到半路你又回来呢?”黑英说:“我走至半路,遇见一个朋友,名叫卢杰,他与我结为昆仲。在半截村遇见大清营的玉斗、巴德哩,提说是顾焕章探峨嵋山被妖道拿住,用三根铁钉钉在木板之上。卢杰是要投奔顾焕章去的,听说这个信,他定要回家。我也不知你老人家在那里是如何,故此我二人回来了。”马梦太又说:“总是你二人年青,就投奔我去,我也可以给你找事。如无事,你二人再跟我练几套拳也好,我指教指教你二人。你去把他给我叫来,我见见他就是。”黑英出去。黑锦太说:“贤弟,你再吃点什么?歇息歇息,明日回营吧。”马梦太说:“我此时就走。饭也吃了,我还有紧急军情。”正说着,黑英进来说:“师叔,我那个朋友并没在家,他去访友去了。”马梦太说:“你候他回来,跟我至大营,我也正想有几位知己之人才好呢。”黑英答应。马梦太说:“师兄,我要告辞。”黑锦太说:“把你的兵刃带起来。我也不留你,你去吧。明日我叫你侄儿投你营里去。”马梦太答应,出了客厅,黑家父子送至门外。
马梦太出了回回峪,自己心中说:“好险哪!我这次是绝处逢生。”正在思想,走了有一里之遥,只听眼前有人说:“呔!过往之人,留下买路金银,我饶你不死!若要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马梦太听罢,说:“是合字吗?”那人说:“你不必说那些江湖话。我告诉你:我不种桑不种麻,全凭利刃作生涯。要献金银来买命,以免英雄刀下杀。”马梦太听了,气往上撞,拉出短把刀来,跳过去要和那人动手。那把刀一摆,上下翻飞,走了几个照面,马梦太被人一脚踢倒,翻身躺于就地。那人摆刀,分心就刺。不知马梦太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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