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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首处坐着个和尚,这和尚长得挺难看,大个子、小脑袋,脖子脑袋一般粗,小鼻子小眼,五官萎缩在一块儿,两片扇风耳朵。他身穿黄色僧衣,外罩棋子布毗卢褂,手中端着一对钢弹。房书安一看,认识,正是紫面金刚王顺的老师——金掌佛禅僧。
下首有一人,无尾巾,英雄氅,面似银盆,一部银髯飘洒前胸,面带奸诈,背背五金拐杖,穿白挂素。房书安吓得一缩脖,此人正是飞剑仙——朱亮。
两旁的人就更多了,房书安认得几个:白莲花晏风、小美人尉迟善、小粉蝶田环、小韩信张大连,小灵官赵光、双头蛇胡震甲等等,但多数人他不认识。
房书安在这种场合不能先说话,刘天林、刘天亮往前紧走两步,跪倒在云床前面,“师爷,我们哥俩回来了。”这老道正是莲花观的总门长郭长达。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不是天林、天亮吗?”“正是。”“听说你们夜探开封府不幸被人拿获,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吧?”“是啊,师爷,您看看我们的伤。”说着俩人把衣服脱了,众人围上一看,身上是伤痕条条,血肉模糊,郭长达一皱眉,“好狠的差官,迟早要报仇雪恨!天林啊,你们是怎么逃生的呢?他们为什么没杀你们?”“师爷容禀。您想想,我们落到他们手中哪有活的道理!只是为了要得口供,才留下我们的,想撬开我们的牙关,我们是闭口不谈,他们什么也没问出来。”“好,有骨气!那么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呢?”“哎,我们就是神仙也出不来呀!幸亏有个朋友相救。房爷,请过来,给您介绍介绍。”房书安晃着大脑袋过来了,没等说话,群贼一看可就开锅了,一个个甩大氅,亮兵刃,把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大脑袋房书安吗!”“宰了他!”“这小子跑这儿来了,非杀他不可!”飞剑仙朱亮上来,照房书安就是一脚,踹了他个仰面朝天。白莲花晏风抽刀就要下手,刘氏兄弟一看,赶忙拦住了,“各位弟兄且慢,都不准动手!”哥俩这一喊,众人愣住了,盯着天林、天亮。刘天林的脸涨得由红变紫:“各位,太欺负人了,我还没说完,你们就亮家伙,难道不许我们说话了!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对他怎么能如此无礼呢?”飞剑仙朱亮一笑,“二位少侠客,不是我扫你们的兴,你们上当了。房书安说人话不办人事、吃人饭不拉人屎,鬼点子很多,恐怕他救你们是假,探听咱们去处是真。”“老剑客,您也别疑心太重,对任何人都怀疑,那是您的看法,我们俩可不那么看。您等我们说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郭长达点点头,“各位,各回各座,听他哥俩说。”“是!”众人退到两旁。刘氏弟兄把房书安扶起来,掸了掸土,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我说不来,你们偏让来,一进门就挨一脚,真晦气!”“恩公,对不起。您放心,等我们说完,矛盾就解决了。”说着,刘天林冲郭长达一抱拳,“师爷,您千万别误会,房书安是天大的好人,没有人家帮忙,我们哥俩是万无回还。”
说着,刘天林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当他说到房书安怎么刺死蒋平,领着他弟兄二人越狱潜逃时,更讲得绘声绘色,听得众人闭口不言。刘天亮补充,“各位,听明白了?房爷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人家不图金银、名利,他本不愿来,是我们哥俩死活把他拽来的。人家怕发生误会,还真说对了,咱们这伙人可太不够义气了。房爷过去是投奔了开封府,成了绿林人的叛徒,但现在悔悟了,能将功补过,这不也就完了。再者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就没做过错事?为什么要求别人就这么严呢?”
这么一说,大厅里沉默了多时。刘氏弟兄紧走两步,冲郭长达一抱拳,“师爷,您看这事怎么办?”“天林,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吗?”“师爷,上有天,下有地,如有半句假话,临危不得善终!”“好,我相信。”
郭长达从云床上站起,径直走到老房跟前,满脸赔笑,“房爷,多谢了。刚才是误会,我代表各位英雄向房爷赔礼认罪。”房书安忙回礼:“道爷,不算什么,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砂锅子不打不漏。难怪各位英雄误解了我,谁让我当时误奔了开封府呢?扪心自问,我真后悔,利用这个机会我重回绿林,不知老人家肯收留否?如各位见我别扭,我转身就走,尘土不沾!”“哈哈哈哈!房爷,别误会。我看你是个实在人,对我徒孙有救命之恩,我岂有不收留之理!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参与大事呢!来呀!请坐!”说着,给房书安准备了把椅子。
一般说,房书安是根本无座的,只因为他救了刘氏弟兄,受到了郭长达的看重。房书安坐下,刘氏兄弟又说:“师爷,房爷为救弟兄,没少受苦,浑身是伤,最好先给他上点儿药。”“噢?待我来看。”郭长达亲自一看,果然身上条条血痕,于是命人取来活血散、七星丹给房书安喝下,外面又上了最好的止疼药、消炎药,并且包扎好,还给房书安换了套新衣服,刘氏弟兄也是如此,这一下,仨人精神了不少。郭长达吩咐一声:“来呀!摆饭。”很快就摆上了一桌酒席。他们仨狼吞虎咽,不多时便吃了个风卷残云。待人撤下残席,日头西落,灯光昏暗,房书安三人感到昏昏欲睡,郭长达一看,“房爷,你们三个先去休息休息,待睡足了,恢复了精神,咱们有话再慢慢说。”“多谢道长,您想得真周道。”
郭长达命人收拾好一处房子,要刘氏弟兄陪房书安先去休息,老房昏昏沉沉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日过晌午才醒。刘氏兄弟也醒了。“房爷,您睡好了?”“精神了不少。”“我们仙长正等您呢!给您准备了丰盛的酒宴,为您接风。”
说话之间,刘氏弟兄梳洗已毕,陪着房书安来到大厅。郭长达正等候门外,看他们来了,便笑脸相迎,携手让进大厅。房书安挨郭长达坐下,就见各位英雄分头两旁陪坐。“房爷,贫道为您摆酒席接风,望房爷赏脸。”“多谢道爷!”说着大家归座。房书安抄起筷子往旁边一看,就见飞剑仙朱亮瞪着眼,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金掌佛禅脑袋直晃,房书安就明白,这帮人把他恨透了!心想:你们不相信有屁用!有郭长达和刘氏弟兄相信就行了。想到这儿,他是谈笑风生,坦然自在,跟郭长达边说边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长达把酒杯放下,问:“房爷,您打算背叛开封,重回绿林有多长时间了?”“哎哟,两个多月。”“那么,您在开封府感觉怎样?”“别提了,我骂他们八辈祖宗!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对外来人排斥打击,像我这种人到了开封府还不如一条狗哇!那包黑子对那伙人是言听计从,对外来人则瞧不起,冲这一点儿,我可是寒了心啊!”“好,有道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们欢迎房爷回归绿林,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吃人家的下眼饭有什么味儿!大秤分金、小秤分银,房爷,我看您就在这儿呆着,别想其他的了。”“是,只要仙长关照,我哪也不去,愿为仙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好,干!”“干!”房书安把酒干了,别人就是动动筷子,沾沾嘴。房书安心想:光吃不行,有两件事需要摸清,头一件,八王千岁是否在这儿?这伙人知道不知道?第二,谁是杀害三国舅的凶手。这事我也要摸个清楚,这才不虚此行。房书安眼珠一转,来了主意,“仙长,我这人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说对说错您别在意。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我说仙长,我看莲花观离京城就四十来里地,近在咫尺,那大宋朝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还有开封府的爪牙、帮凶,对你们实在不利,要是被开封府知道了,领兵一来,那你们可怎么办呢?”“噢,房爷问得好!不过我们不怕!”“为什么呢?”“一则我们人多,全有武艺,没把宋朝的兵放在眼里,再者说,我们有把柄,他也不敢来。”“您说的把柄是什么?”“房爷,既然咱是自己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有人质,就是八王千岁赵德芳。”房书安一听,心里“腾”的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我得弄个明白。想到这儿,他咽下口中的肉,“仙长,我不明白,八王千岁怎么能落到你们手里呢?”“哈哈哈哈!我们原来并没有打算抓他,他吃饱撑得化装假扮来私访,想打听那个假白芸瑞,哪知出来他就转向了,恰巧被本门的一个徒侄马天元看见,给他贴上迷糊药饼,使他不省人事,装进口袋,扛到了莲花观。”“噢!那么请问马天元是哪位呢?”“天元哪!跟房爷认识认识。”就见群贼中走出一个道人。这道人长得可太难看了:阔口咧腮,大蛤蟆嘴,金鱼眼珠,脸面一抹黑,穿着道装、背着宝剑。他走出人群来到桌案前。“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房爷。这是马王庙的庙主马天元。”“失敬!失敬!马道爷,您没费吹灰之力就为莲花观立下大功,佩服!佩服!”房书安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王八蛋!你小子可把我们坑苦了!自从八王失踪后,把我们折腾的日夜不安,你小子罪大恶极!一定不能放过你!先瞅准你的模样,到时候再抓你算账!
这小子没说什么,转身回归本队。房书安心想:头一件事完了,还得问问八王千岁的现状呀!“请问门长,把赵德芳吓坏了吧?您把他杀了还是剐了?”“房爷,杀他有什么用?他是懦弱之夫,自打被抓进莲花观,他就吓得面无人色了。那是怕死鬼,别看在安庆宫趾高气扬,落到咱手里还不如个老百姓。”“留他有何用?”“当然有用。正因为有赵德芳在咱手中,大宋朝才不敢发兵攻打莲花观。一旦情况不妙,就先把赵德芳宰了,有了把柄,我们就不怕开封府来报复。”“那是好主意。可你们得把他放在保险的地方,别让他溜了。”“我把他放在最保险的地方了,叫九兽朝天亭。不用捆绑他也出不来,别人想救还救不出来,那地方保险透了。”
房书安心想:适可而止,我别再细问了,要不让人家更为疑心。于是,他话头一转:“仙长,还有一事我不太明白,打算向您请教。”“好,有话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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