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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寄愁的袖袍在风中拂动,她冷眼看着逐渐围上来的元婴道人。她身上负伤,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分神镇压幽川,避免恶气借机反噬,故而使得那几个道人有纠缠的机会, 而不是一个照面便彻底退败。不过也无妨, 徊水玉精只能是她的。
“师姐。”越昙的声音很小, 小到只有她和谢寄愁两个人才能听见。她能感知到元婴道人们身上的浓郁杀意, 心中略有些不安。她很困惑地看着谢寄愁的手, 却始终不见她将“旦暮遇”拔出。剑难道不在了吗?为什么师姐不用剑?越昙很迷茫,可没在这个时候询问,她也不想要谢寄愁分心。
墨字伴随着剑芒、法器在半空中飞旋, 光芒灿烂, 气机腾腾。谢寄愁垂着眼睫, 将玄功一运转,立马催动归藏八字诀。天乾有变, 仿佛一个巨大的、无边无尽的布兜罩住天幕,一缕缕天际垂落的光都被吸摄, 只余下令人心中惊惧的幽暗。而在这幽暗中,一道轰隆的雷鸣声, 却是雷霆撕裂幽沉的黑,紫电迸射,如龙蛇狂舞,尽数涌向前方阻道的元婴道人。
钟景眼皮子一跳,大惊失色道:“怎么会是雷法?”太清一脉专修诛魔雷法,要知道恶气恶瘴是天底下最为污浊之物,与天雷处于两个极端。雷法诛魔功效极强,但眼前这个她认为是鬼主的人不仅无惧雷霆,甚至在功法运转间催动气机磅礴的神雷!难不成是她认错了?在彷徨间,那销蚀血肉的风无声地吹来,护体宝光犹如琉璃破碎,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风行之咒。”钟景又道,她的头皮发麻,猜测此人到底是鬼谷还是紫微宗出身。交手间哪能由得她分神?狰狞的可撕裂天地的紫光中,钟景的脸色变得青青白白,她的法剑上传出铛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道友,小心!”酒无缺高喝一声,她一旋身想要去拉拽钟景,可已是来不及。雷霆爆裂声,风如寒刀,顷刻间便冲破护体宝光,将法袍撕出几道细碎的口。前方奔涌的灵力像飓风中的狂浪,她手中书册快速翻动着,泼洒出的字迹几乎模糊成一条墨色的长河。砰砰砰,震动声接连不断。虽然将凌厉的攻势消解几分,可酒无缺仍旧遭遇到反冲。每一声响,她便往后跌退一步,每退一步,脚印便深一寸。等到交手几招后,她两条腿仿佛陷入泥潭中。无处可退,无路可退,只能听到咔擦一道骨裂声,鲜血从她的唇角溢出。
“还不退么?”谢寄愁的声音低沉阴冷,一缕天光从云隙间泼洒而出,照落在山石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幻境。一股玄妙的气机伴随着浅淡的清香从石缝中溢出,俨然是徊水玉精即将诞生。谢寄愁逐渐失去与人周旋的耐心,若对方再不知好歹,那就休怪她杀人!
在场的元婴道人面面相觑,在谢寄愁的身上一股恐怖的力量奔涌,但是更人心惊胆战的,是那股潜藏着的力量,她好似在压抑着什么。等到不压制的那刻,会有更可怕的东西冲出。从一个大宗师手中抢到徊水玉精的可能有多少?在一个动了杀机的大宗师跟前,留下性命的机会有多少?几度斟酌后,散修出身的元婴道人朝着谢寄愁一拜,旋即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
不远处,祝灵余在谢寄愁停手的间隙,掠到钟景的身侧将她扶起。她拧眉看着前方石缝的变化,心中急得不行。她小声道:“已经传讯回宗门了,阿娘她们会来吗?”想对付一个大宗师,就需要另外一个大宗师出面。可她看重徊水玉精,阿娘或许觉得不值一提,未必会因此事而动身。
钟景咳出一口血,她按住祝灵余,生怕她一时冲动。那人没什么杀意,或许是她因那张面具生出偏见,认错人了?
酒无缺看着原本一道动手的元婴道人后退,长叹一口气。在身上那股沛然莫测的压制力消失后,她将双腿拔了出来。她凝视着谢寄愁,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请求的话语都被她咽了回去,只是道:“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宗中小辈金丹受损,她本来因道域诸事心烦,想着借此机会取药顺便散散心,哪知会有大宗师横空出世,来抢夺徊水玉精。
谢寄愁根本不理会酒无缺,她时刻关注着越昙的神思,见她的视线在酒无缺身上只停留刹那,且面色漠然,似乎没有被勾起闲愁,这才安了心。她抬眸注视着那片奇异的岩石,等到徊水玉精发动的时候,袖中一只玉盒飞出,将流出来的徊水玉精承住。徊水玉精三年只出现一刻,且流速很是缓慢,未必能够装满玉盒。
浓郁的灵机从徊水玉精上散开,尚未远离的人闻着那股令人醒神的清冽灵气,顿时意动。可碍于立在一旁的谢寄愁,始终不敢动手。
约莫过了半刻钟,轰然一声大响传出。一道雷霆环绕的法相浩浩荡荡地铺展开,天穹跃动着无数紫色的雷霆,瑰丽而又冶艳,像是天道浓墨重彩的一笔。随着雷云聚合,雷霆如蛇如龙在飘渺的紫雾中窜动,逐渐地向着下方压来,与山巅彻底交融。谢寄愁眉头紧皱起,口中吐出四个字:“神霄真雷。”
“是神霄真雷。”祝灵余也说,她仰头看着天幕喜出望外。原本干看着陌生人取走徊水玉精,她心中急切得很,要不是钟景拽着她,她保不准冲上前去。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高声道,“阿娘,徊水玉精要消失了,快!”
来的人是太清宗长老钟若存。钟景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有个疑似鬼主的大宗师现身,太清宗中大惊,哪能放着不管?钟若存内心担忧祝灵余、钟景的安危,便先一步动身。在祝灵余呼喊后,雷霆中一道飘渺的身影自虚入实。钟若存没管徊水玉精,一拂袖将祝灵余、钟景扫到安全的地方,才居高临下地望着谢寄愁,客气道:“足下是?”
谢寄愁冷声道:“怎么?太清宗要圈下玉京山,不许旁人往来取徊水玉精了吗?”
钟若存呵呵一笑:“道友这是哪里话。只是宗中小辈在此,钟某路过此处,想顺便接她们回去罢了。”紫微宗、药王谷之人都有与鬼主交手,可没有谁看破她的定形,要说捕捉她身上的森然鬼气,却也难,恐怕唯有出手的时候才能辨认。钟若存的视线转移到徊水玉精上,她斟酌片刻,袖中也荡出一只玉盒来,要去承接那汩汩流淌的徊水玉精。
谢寄愁眼中戾气浮动,哪会不知是对方刻意逼她出手,好看透她的跟脚来历。谢寄愁毫不犹豫地打出一道法力,将钟若存的玉盒荡开。钟若存抬手,雷霆游走。她微微一笑道:“徊水玉精人人皆可得,道友独占是什么道理?”雷霆与谢寄愁打出的法力交接,刺啦一声急响在众人耳畔回荡。钟若存见装仍觉得不够,她眸光微沉,将法力一放,朝着谢寄愁的玉盒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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