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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河迷影
深秋的风裹着腐叶扑在张小帅脸上,他裹紧补丁摞补丁的飞鱼服,肋下的箭伤随着每一步颠簸隐隐作痛。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王百户潦草的字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城郊河道,浮尸三具,速查"。这张随手写就的指令,仿佛一张催命符。
荒草萋萋的河岸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枯枝败叶打着旋儿,腐臭味混着水草腥气扑面而来。张小帅强忍着胃部的翻涌,踩着软烂的泥地走近停尸处。三具肿胀变形的尸体横陈在芦苇丛边,表皮被河水泡得发白起皱,在灰沉的天幕下泛着青紫色,蝇虫在腐肉上空盘旋,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张百户,仵作说就是寻常溺亡。"衙役捏着鼻子退后半步,草席下渗出的污水在泥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张小帅蹲下身,腐臭味混着腥气扑面而来,他扯下腰间汗巾捂住口鼻,指尖却精准避开尸表,在距离皮肤三寸处悬停。
第一具尸体是名中年男子,浮肿的眼睑下透出暗紫色瘀斑。张小帅瞳孔微缩,借着手电筒的光细看——死者右耳后有个极细的针孔,边缘呈螺旋状,正是三棱毒针特有的刺入痕迹。当他掰开僵硬的下颌时,一股甜腻的苦杏仁味涌出,与记忆中夹竹桃中毒的症状如出一辙。
"把尸体翻过来。"他冷声吩咐。衙役们费力转动尸身,只见死者后腰处有三道平行抓痕,皮下组织呈现异常的青黑色。张小帅掏出随身银针,针尖刺入伤口瞬间转为墨色:"不是溺亡,是中毒后被抛尸。"他指着死者口鼻处稀薄的白色泡沫,"真正溺亡者的泡沫应如蟹沫般浓稠,这些不过是毒发时的呕吐物。"
第二具尸体是个年轻女子,褪色的襦裙沾满水草。张小帅翻开裙摆,内侧绣着的并蒂莲纹针法细密,布料边缘却残留着墨绿色的蜡渍。他用匕首刮下少许,凑近鼻端轻嗅——是松脂混着西域安息香的气味,与三日前在黑市老大夫药铺闻到的如出一辙。更蹊跷的是,女子左手无名指戴着银戒,戒面内侧刻着半朵云雷纹,与他飞鱼服内衬的暗纹竟能拼合。
第三具尸体的查验让张小帅呼吸停滞。死者十指指甲尽脱,腕骨处缠着半截褪色红绳,这与三个月前刘捕头暴毙时的死状完全相同。当他小心翼翼解开死者衣襟,胸口赫然印着淡青色的蛇形印记,皮肤下隐约可见蜿蜒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去取清水来。"张小帅扯下衣襟,将布料浸入河中。待布片浸透,他轻轻擦拭死者嘴角,指腹触到颗粒状的结晶物。舌尖轻舐,苦涩中带着金属味——是汞。"两种毒。"他将沾着结晶的布片递给衙役,"夹竹桃让心脏骤停,汞毒则加速腐败,混淆死亡时间。"
勘察完尸表,张小帅开始检视现场。泥泞的河岸布满杂乱脚印,其中一串深凹的拖痕尤为显眼。他顺着痕迹走到河边,芦苇丛中折断的枝桠呈不规则断裂,断面处还挂着几缕孔雀绿绸缎——和死者指甲缝里提取的纤维材质完全相同。更远处的柳树干上,新鲜的刀砍痕迹交错,树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血迹。
"把方圆两里内的水域打捞一遍。"张小帅捡起岸边半块青砖,砖面沾着的黑色黏液正发出滋滋声响,"还有,去城西云锦坊查三个月内的绸缎出货记录。"他展开从死者怀中找到的油纸包,里面是半截烧焦的信笺,残页上"玄蛇库贡品"几个朱砂字在风中瑟瑟发抖,与老王留给他的图纸残片产生诡异共鸣。
暮色渐浓时,张小帅蹲在河水中。腐臭的水流漫过膝盖,他突然摸到河底硬物。拽出水面的瞬间,锈迹斑斑的铜锁泛着幽光,锁芯处刻着的云雷纹与王百户书房密信上的火漆印如出一辙。而当他将铜锁翻转,背面赫然铸着波斯文——正是二十年前波斯商队遇劫案的关键线索。
"张百户!"衙役的惊叫划破死寂。张小帅猛地回头,只见三具尸体不知何时竟调转方向,面朝河水跪坐,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更诡异的是,他们腕间的红绳无风自动,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玄蛇图案。飞鱼服下的暗纹灼痛难忍,他想起老王临终前的话:"玄蛇卫的祭品,死后也要向深渊叩首。"
夜幕彻底降临前,张小帅在河岸的卵石堆里发现枚铜纽扣。月光下,纽扣上的云雷纹与他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共鸣,发出细微的蜂鸣声。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寒鸦无数,而他知道,这场与黑暗的博弈,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回到百户所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张小帅将铜纽扣和搜集的证物交给李千户,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忧虑。
"张兄,你可知这背后牵扯的是谁?"李千户压低声音,"玄蛇卫,一个渗透朝堂多年的神秘组织。王百户...恐怕也是他们的人。"
张小帅的瞳孔骤缩。他想起王百户书房里那些盖着玄蛇纹火漆印的密信,想起河道上漂浮的玄蛇灯笼,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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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继续查下去。"他握紧拳头,"为了老王,为了所有冤死的人。"
李千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暗中协助你。但千万小心,玄蛇卫的手段,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接下来的日子,张小帅开始明察暗访。他伪装成布料商人潜入云锦坊,发现表面织绸的工坊地下竟藏着炼制汞毒的密室;又扮作乞丐在黑市打听消息,得知每月十五子时,都会有载着神秘货物的马车驶向文庙方向。每一个线索都在指向更深的黑暗,而他飞鱼服下的暗纹,也随着调查的深入愈发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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