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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典史的算盘珠子“哗啦啦”响成一片,檀木珠子在他肥手里滚得飞快,像极了停尸间里老鼠啃食纸人的动静:“凶宅?你莫不是听了城西的鬼话?那宅子三任房主都没活过半年——第一任举人老爷,夜里听见墙缝冒哭声,举刀砍自己影子,活活疼疯了;第二任绸庄掌柜,晨起发现后院水井漂着白绫,当晚就吊死在正梁上;最绝的是第三任,”他压低声音,肥脸上泛起诡异的青白,凑近时烟袋油味混着朱砂气扑来,“是个走南闯北的货郎,说看见西厢房的镜子里,映着个没脸的女人……”
算盘珠子忽然“啪嗒”掉在账册上,滚到“赵贪廉”的名字边。张小帅望着王典史八字胡上的朱砂印——显见是今早拜过“镇宅符”,而那符纸,正是用炼秋石丹的辰砂画的:“大人说的‘鬼’,莫不是穿靛青官服、戴獬豸纹纽扣的‘鬼’?”他忽然摸出从货郎遗物里找到的青铜纽扣,断角与王典史腰间的玉佩纹路重合,“第三任货郎死时,指缝里嵌着窑厂细沙——跟赵贪廉藏丹炉的地窖,是同一种土。”
王典史的肥手猛地攥住算盘,指节捏得泛白:“你、你查货郎的案子?”他忽然指着张小帅袖口的焦洞,“货郎死在寅时三刻,跟赵贪廉暴毙的时辰一模一样——你莫不是想把本官也扯进‘闹鬼’的浑水里?”
“卑职不敢。”张小帅将纽扣推到账册上,齿轮纹恰好与账册边缘的暗纹拼成完整的圆,“只是觉得,三任房主的死状,倒像是有人按‘炼丹时辰’摆的‘镇宅阵’——寅时疯、卯时吊、辰时见‘没脸鬼’,对应着秋石丹的‘三劫’工序。”他忽然指了指王典史身后的屏风——“江山永固”四个字下,暗纹里的丹炉正对着“寅时”的刻度。
王典史的脸色瞬间铁青,慌忙起身挡住屏风:“胡言乱语!本官劝你少查这些邪门事——”他忽然从账册下抽出张泛黄的地契,“凶宅地契给你,即日起提刑房搬过去——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也成了‘第四任倒霉鬼’,可别说是本官没提醒你。”
地契上“赵宅”二字的落款处,户部官印的辰砂印泥渗进纸纹,形成个类似獬豸角的纹路。张小帅接过来时,指腹触到纸背的刻痕——是个“冤”字,与他在货郎尸身指甲缝里发现的刻痕一模一样。“谢大人成全。”他将地契折好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断口处的血锈与纸背的“冤”字相抵,“卑职倒想瞧瞧,这‘没脸鬼’,到底是鬼,还是人——比如……”他忽然望向王典史腰间的玉佩,“比如戴着断角獬豸佩、给宫里送‘秋石丹’的‘人’。”
王典史的肥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正要发作,窗外忽然传来“咣当”响——大牛的“鬼面盾”撞在仪门门框上,惊得檐角铜铃乱颤:“头儿!老王头在棺材铺跟人打起来了!李府的小厮说咱‘偷了他家夫人的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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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神香?”张小帅忽然笑了,指尖划过账册上的“炼丹经费”条目,“怕是掺了秋石丹粉的‘鬼香’吧?闻多了,能看见自己心里的‘鬼’。”他忽然望向王典史,“大人腰间的玉佩,莫不是也沾了这‘香’?否则怎会总在寅时三刻,梦见穿靛青官服的人敲你窗?”
王典史的算盘珠子“哗啦啦”撒了满地,肥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玉佩——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赏的“祥瑞”,断角处常年沾着辰砂粉。他忽然想起昨夜的噩梦:穿靛青官服的赵贪廉站在床头,手里攥着半枚齿轮纹纽扣,说“该还账了”……
“滚!”他忽然怒吼,肥手挥向张小帅,却被验骨刀鞘挡住,“赶紧滚去凶宅!别再拿这些鬼话烦本官——记住,提刑房经费减半,若你查不出个所以然,本官就让你跟那些‘房主’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走出签押房时,大牛正蹲在地上捡算盘珠子,“鬼面盾”上沾着新鲜的韭菜饼渣:“头儿,老王头说这珠子能换半块饼——咱真要去凶宅啊?货郎死前说的‘没脸鬼’,莫不是……”“不是鬼,是镜子上的水银毒。”张小帅踢开一颗刻着“十”的算珠,“西厢房的镜子,被人涂了含铅的毒粉,见光就挥发,闻多了会致幻——三任房主的‘见鬼’,不过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迷魂药’。”
老王叼着烟袋锅子走来,烟油蹭在袖口:“大人说得对——刚在棺材铺搜出半罐‘镜花粉’,跟货郎包袱里的一模一样,封口处盖着‘王’字火漆。”他忽然指了指王典史的暖轿,轿帘缝隙里漏出的金箔,正沾着“镜花粉”的银白粉末。
雪忽然下大了,仪门上的“顺天”二字被雪盖住半边,像个“逆天”的“逆”。张小帅望着凶宅方向的飞檐,断角处的冰棱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极了父亲残牌的断角——当年父亲就是拿着这断角,查到了赵贪廉的丹炉,却死在“寅时三刻”的“急病”里。
“走吧,去凶宅。”他摸出断角残牌,在雪光里举起——断角处的光,穿过雪粒子,映在王典史的暖轿上,将轿帘上的“福”字,照成了“祸”。大牛扛着“鬼面盾”跟上来,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雪味,竟让人心安:“头儿,俺把铺盖卷捆好了,还带了老王头的‘镇鬼刀’——就算真有鬼,俺也能用盾牌拍死它!”
老王忽然笑了,烟袋锅子敲在“鬼面盾”上:“拍鬼?先拍死王扒皮的算盘吧——他断咱经费,咱就断他的‘药引’路。”他忽然指了指远处的窑厂,浓烟混着雪雾升起,“赵贪廉的丹炉在凶宅地窖,可‘药引’得从窑厂运——咱就守着地窖,看他怎么把童男童女,变成秋石丹。”
雪粒子打在验骨刀鞘上,发出细碎的响。张小帅望着凶宅的飞檐,断角处的冰棱忽然“咔嚓”落地,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半片指甲,涂着丹蔻,却在雪地里冻成青黑色,显见是从“没脸鬼”妆扮者手上掉的。他忽然蹲下身,指尖触到指甲下的刻痕——是个“张”字,歪歪扭扭,像极了他七岁那年,母亲在他掌心写的“张”。
“老仵作,”他将指甲收进验骨刀鞘,“这凶宅的‘鬼’,怕是早就等着咱们来收了——毕竟,断角獬豸的光,从来不怕黑,就怕……”他忽然望向王典史的暖轿,轿夫正抬着轿子往内宅跑,轿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头滚落在地的“秋石丹”——丸体表面的血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就怕活人不敢亮刀,让鬼,当了家。”
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雪地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起的雪雾里,隐约映出个獬豸的影子——断了角,却昂着头,像在对着漫天风雪怒吼。大牛忽然指着凶宅大门:“头儿!门楣上的‘赵’字匾额掉了!”
匾额摔在雪地上,“走之底”的笔画断成两截,剩下的“肖”字,竟与张小帅的“小”字同音。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雪粒子,飘向凶宅深处:“也好——从今天起,这宅子不姓赵,姓‘张’——张小帅的张,獬豸断角的张,更是让死人说话、让鬼蜮现形的张。”
而王典史在暖轿内,摸着腰间发烫的玉佩,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看见轿帘上的雪,竟在玻璃镜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靛青官服,戴断角獬豸佩,手里攥着半枚齿轮纹纽扣,正是赵贪廉的模样,却在张口时,露出张小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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