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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大狱的血腥味像是冻死在肺管子里的碎冰渣,直到被提溜着扔出地底冰阶洞口,李十三才感觉喉咙里的浊气散开半口。寒狱上头李家的风雪天,风卷着雪粒子抽冷子砸人脸,又疼又辣,比地底的腥臊倒显得清新点。
两个执法堂的老卒,铁塔似的站李十三身后。半尺厚的玄冰镣扣了手脚,链子拖着地面雪壳子,刮出刺啦响。身子骨虚,冻得李十三牙关都在打颤,新晋炼气五层那点子暖气,全用来吊命似地裹着心脉,腿上僵的跟俩冻萝卜似的。
李家祠堂。
青石阶前立着俩丈高的石狴犴。李十三扑通就跪在石阶底下。那石头冰的,一股寒气顺着膝盖骨就往上钻。膝盖的肉皮,刚贴上,就冻上了,撕都撕不开的粘。这鬼地方,天就是一口倒扣的冰窟窿,没日没夜刮白毛风。风里裹着雪渣子,鞭子似的抽在脸上手上,割肉钻心。他身上的破夹袄,在地牢里就裹烂了,肩头豁开着大口子,雪花子逮着机会就往里钻,冷气贴着皮肉走,跟几百根小冰针来回攮。
冷!真他娘的冷!骨头缝里都像长了冰碴子,一抽一抽地疼。
祠堂正殿的烛火隔着门扇糊的高丽纸透出来点子暖黄光晕。风卷雪片打在上头,亮一块暗一块,看着有点鬼气森森。
“跪直喽!家主说了,跪着!没时辰!”一个执法堂老卒的声音冻得发木,裹了裹领子,站檐子底下跺了跺冻硬的鹿皮靴。
李十三嘴唇冻乌了。他真想把自己团成一坨,可镣铐铁链坠着肩膀,刚缩紧点,胳膊就拉扯的生疼。他只能挺着腰板跪着。腰眼那地方,像是塞了块冻透了的铁疙瘩,僵着,痛着。每次喘气,肺管子抽着冰冷的空气,扯的肚子都抽着疼。喉咙里铁锈味返上来,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
冰火漩涡在丹田里转的滞涩。不是运转不了,是不敢。暖玉符那种驱散寒苔的本事他没学来,但丹田里那枚“寒魄玄晶”跟这鬼地方的玄冰寒气勾搭着,水乳交融。冰玄晶那点暖和气儿,也全被吸溜进寒气里了,半点剩不下。丹田里那新生的冰火漩涡饿的够呛,可满世界乱钻的寒气,跟冰坨子里的耗子肉似的,看着挺肥,咬不动。别说裹肚子,连塞牙缝都不够。
李十三跪在石阶下,脑袋冻得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分不清是风刮的,还是冰碴子崩的。眼神儿有点对不上焦,前头祠堂里头的烛火晕开一团昏黄的光圈,里头影影绰绰的,那些个黑漆金漆的祖宗牌位,这会儿都像是蒙了一层霜白的纱。
他喘了口气,气在嘴边凝成细溜溜的白雾。雾还没散,脸侧被什么冰渣子崩了一下。
有人走过来了。
靴子踏在厚雪壳上,声音闷得很。一个穿青布对襟棉袍子的矮个儿老头站他跟前,手里提着把大扫帚,扫帚头子上也裹着厚厚的雪棱子。是看祠堂的李老蔫。老头儿的脸褶子像是刀刻出来似的,眼珠子浑浊的像冬天的河沟水,没啥光。
他走到李十三边上,没看他,就慢吞吞地开始扫台阶前头的雪粒子。扫帚刮在青石上,声音干涩。老头动作慢得很,腰弯的不大下去,扫扫停停。一股子混着霉气的陈年老祠堂味儿就飘过来了。
这老头以前给李十三他爹看门。那时候李十三还是个鼻涕娃,皮猴一样满院子钻。李老蔫就蹲在门口台阶上,抽旱烟袋锅子,拿手胡噜李十三乱草似的脑瓜顶。
“小子,又淘气……”老头会嘟囔一声。那会儿李十三会抓一把灶坑灰给他烟锅堵上。
“老蔫儿叔……咳……”李十三嗓子眼里的铁锈味儿混着冻气呛了出来,咳了几声。
老头儿扫雪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抬了抬,瞅了李十三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点悲,有点叹,还有点躲闪。他啥也没说,手里的扫帚在地上慢慢挪动着,刚好把他刚扫到台阶另一边、一小捧还沾着点湿气的草灰渣子往李十三跪着的膝盖前头扒拉了一点。
那草灰带着点烟火气儿,落在冰冷的石阶面儿上,一星点的温度瞬间就被寒气吸干了。但就在草灰覆上石面的那一刹那!李十三丹田深处,被冻得转都转不利索的太极鼎,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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