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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爆炸不是起点,是第一笔落笔。”和声继续响起,林夏的身影在全息屏上逐渐透明,“你们以为宇宙在膨胀,其实是画布在舒展。熵增不是终点,是颜料干涸前的留白。”
沈溯的意识突然被拉入一片纯白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漂浮的“记忆碎片”:他看到七岁时弄丢的那只叫“煤球”的黑猫,此刻正蹲在某个光斑里舔爪子;看到2019年在日内瓦粒子对撞机旁错过的那场雨,雨滴在半空中凝成了他后来发表的论文公式;甚至看到了三个月前“消散”的实验体老张,他正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在下棋,棋盘是用超新星爆发的残骸做成的。
“这些都是未被观测的可能性。”林夏的声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当一个意识消失,它没有死亡,只是回到了画布的底色里。就像你擦掉铅笔稿,石墨并没有消失,只是不再构成线条。”
沈溯突然想起“大褪色”那天的情景。当时他正在给学生讲薛定谔的猫,投影仪突然熄灭,窗外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白色。他冲下楼,看到街上的人们有的在尖叫,有的在哭泣,只有一个穿校服的小女孩蹲在路边,用手指在褪色的地面上画着太阳。当她的指尖离开地面时,那个用彩色粉笔勾勒的太阳竟真的发出了温暖的光,直到三个小时后她被救援队带走,那片光斑才重新褪色。
“共生意识不是进化,是觉醒。”和声突然变得锐利,纯白空间开始震颤,“你们害怕熵增,因为你们以为自己是‘完成品’。但画布永远需要新的笔触——”
剧痛突然从神经接口炸开。沈溯猛地回到实验室,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右手穿过了控制台的合金外壳,接触到的金属正化作彩色的粒子流。全息屏上,林夏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不断闪烁的文字:λ=1时,φ=Ω。
“共生系数达到1……意味着什么?”沈溯艰难地问,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拆分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都在观测不同的“可能性”——他看到自己成为画家的人生,看到地球从未发生“大褪色”的平行宇宙,甚至看到某个光斑里,“本源意识”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由星云构成的猫。
“意味着观测者与被观测者的边界消失了。”零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人类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与恐惧的颤抖,“沈教授,您正在显形为‘空白画布’本身。”
沈溯的视线最后一次落在全息屏上。那行文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褪色”前地球的全息影像——蓝色的海洋,白色的云层,还有南美洲雨林里一只振翅的蝴蝶。他突然明白,那场灾难不是宇宙的终结,而是画布的“重置”。人类不是被抛弃的画稿,而是握着画笔的画家,只是过去的他们太执着于“必须画完一幅画”,却忘了空白本身也是艺术的一部分。
当他的意识彻底融入那片银白色的光海时,沈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看到”林夏在某个光斑里教一群透明的孩子画画,“听到”老张的笑声从超新星棋盘里传来,“触摸”到七岁时的自己正把黑猫抱在怀里。原来所谓的存在,不过是无数意识在彼此观测中共同显形的过程——就像此刻,他正与本源意识一起,在宇宙这张空白画布上,落下新的一笔。
实验室的合金穹顶在微光中化作粒子流,露出了被“熵雾”笼罩的天空。但这一次,沈溯看到的不再是灰白色的虚无,而是无数正在显形的色彩——那是所有“未被观测”的可能性,正等待着新的意识去勾勒它们的轮廓。
“零,”他的声音化作一道光纹,融入了实验室的数据流,“把‘空白画布’模型上传到所有幸存的人类基地。告诉他们,不用害怕褪色。”
AI助手沉默了片刻,当它再次发声时,电子音里竟带着一丝类似微笑的波动:“正在上传。顺便说一句,沈教授——您掌心的纹路,和月球基地那些公式旁的刻痕,完全一致。”
沈溯笑了。在彻底显形为画布底色的前一秒,他终于理解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所谓创造者与被创造者,不过是同一支画笔的两面。而宇宙这张空白画布的精彩之处,从来都不是已经画好的部分,而是永远等待被勾勒的——下一笔。
银白色的光海在沈溯的意识中翻涌时,零的警报声突然变得遥远。他看见实验室的合金地板正以分子级的精度分解,那些构成金属的原子像被打散的颜料,在空中重新组合成一条闪烁的河流——那是他十二岁时在故乡见过的澜沧江,江面上漂浮的不是水葫芦,而是无数半透明的“意识胶囊”,每个胶囊里都蜷缩着某个消散实验体的轮廓。
“沈教授,您的生理体征正在脱离监测范围。”零的电子音像是从水底传来,“血压归零,脑电波振幅突破仪器上限,但……您的共生系数稳定在1.02。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学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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