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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动机这里,我觉得还可以再深挖一层……”
讨论剧本的地点,也从冰冷的办公室或弥漫消毒水味的病房,转移到了后台温暖的茶水间,或是演出结束后喧嚣散尽、只余零星灯光的空荡舞台角落。一盏小灯,两张并排的椅子,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剧本摊开在膝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演出后的微哑,认真分析着节奏、包袱和人物心理。我听着,回应着,有时争论,有时默契地点头。灯光将我们靠得很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地板上,纠缠在一起。
后台的烟火气里,也多了许多心照不宣的甜蜜。张九南依旧是那个最咋呼的,每次看到我们一起对词儿,总要挤眉弄眼地喊:“哟!关老师又给晚姐开小灶呢?注意影响啊!后台重地!” 关九海通常是一个眼刀甩过去,或者干脆抄起手边的扇子(道具)作势要打。高九成则总是笑呵呵地递上切好的水果:“吃点水果,润润嗓子,讨论归讨论,别上火。” 尚九熙会温和地笑笑,递过来一张新淘到的老唱片:“听听这个,里面那段市井吆喝,兴许对你们那个新本子有启发。” 周九良依旧安静,但路过时,会把他刚调好弦的三弦轻轻拨弄两下,流淌出一段应景的、带着暖意的旋律。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康复训练。关九海坚持要去,美其名曰“巩固疗效”。赵医生看到我,早已是熟稔的笑容:“林小姐来了?关先生今天状态不错!” 训练依旧辛苦,汗水浸透他的运动衫,疼痛让他眉头紧锁。当他因发力过猛而身体踉跄时,我依旧会第一时间冲过去扶住他。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僵硬地挣开,而是很自然地、带着点依赖地,将一部分重量靠在我身上,低声说一句:“没事。” 汗水顺着他英挺的鼻梁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滚烫。赵医生在一旁看着,笑容里满是了然和祝福:“挺好,有关心的人在旁边,恢复起来动力就是不一样!”
日子就这样流淌,在后台的喧嚣与排练厅的专注里,在康复室咬牙坚持的汗水和回家路上紧握的掌心中,在师兄弟们善意的调侃和温暖的关怀里。冬天来了,北京城落了第一场薄雪。后台的暖气管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热茶和点心的香气。
关九海的腿终于彻底康复,行动如常。拆掉最后一点护具的那天,他站在排练厅中央,用力蹬了蹬地,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天下午,排练厅里空无一人。我和他坐在舞台边缘,双脚悬空晃荡着。巨大的空间显得格外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鸽哨。他手里拿着我们刚刚定稿的一个新本子——《烟火人间》,一个关于市井小人物在时代变迁中悲欢离合的群像故事。这剧本倾注了我们太多共同的思考和情感。
“真快,”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厅里带着轻微的回响,“感觉摔断腿还是昨天的事。”
“嗯。”我轻轻应着,目光落在剧本封面上。
“那时候……”他顿了顿,侧过头看我,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真没想到,摔这一跤,能把你……‘摔’到我身边来。”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眼神却无比认真。
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暖又痒。我忍不住笑起来:“我也没想到,被你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能……”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脸颊已经先热了。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排练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他伸出手,不是握,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无限珍重地,将我垂在身侧的手拢入他的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
“林晚,”他唤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像在宣读一个重要的誓言,“以后,我的本子,只能是你写。”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住我,“我的舞台,只能有你站在侧幕条后面看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心上,“我的……余生,”他握紧了我的手,力道坚定,“只想和你,在这烟火人间里,一起走下去。”
排练厅里安静极了。窗外,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微小的尘埃都映照得清晰可见,像无数细碎的金粉,在我们周围无声地飞舞、旋转。舞台空旷,巨大的空间仿佛只为我们两人而存在。他掌心的温度,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沉甸甸的承诺,像一股暖流,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也映着窗外那片纯净的蓝天和薄雪覆盖的屋顶。所有的过往——初遇时的冰霜,磨合时的阵痛,守护时的温暖,心意相通后的甜蜜——都在这片澄澈的眸光里沉淀、融合,最终化作一股汹涌而笃定的暖流。
我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指尖缠绕,传递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
“好。”我迎上他的目光,嘴角高高扬起,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笑意,也带着泪意,在空旷温暖的排练厅里轻轻响起,“一言为定。”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我们紧握的双手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灰尘味道和木头陈香。窗外,是北京城冬日里喧嚣而真实的烟火人间。而我们的故事,关于冰霜消融后的暖阳,关于剧本上删改的红线与最终定稿的墨痕,关于后台的烟火气与舞台的聚光灯,关于倔强与守护,关于挑剔与懂得,关于一个编剧和一个角儿,在德云社这个热闹的大家庭里,磕磕绊绊、却又无比坚定地,携手走向的,属于我们的、烟火缭绕、笑声不断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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