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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声应着,冲过来帮我一起,将爷爷从那冰冷僵硬的背上小心翼翼地卸了下来。我们合力将爷爷抬进屋里,安置在冰冷的土炕上。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爷爷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嘴唇青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左臂和后背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青黑色的尸毒已经蔓延开一大片,散发着不祥的死气。衣服被血污和淤泥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李婶看到爷爷的伤势,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念佛:“造孽啊…造孽啊…这…这可咋整…”她手忙脚乱地去灶房烧热水,翻找干净的布条。
我将爷爷安置好,顾不上自己浑身冰冷湿透、疲惫欲死,立刻从爷爷的褡裢里翻出他珍藏的那些气味刺鼻的草药。墙角那个积满灰尘的小药柜被打开,里面是晒干的蜈蚣、蝎子、乌黑发亮的地龙根、猩红的鸡血藤…甚至还有风干的蝙蝠和某种野兽的指骨。我凭着记忆里爷爷疗伤时的步骤,手忙脚乱地挑选着药材,用小铜秤称量,放进缺了口的陶罐里,添上李婶烧好的热水,放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熬煮。
药汤的颜色很快变成了墨汁般的黑,散发出的气味更加难以形容的复杂刺鼻,混杂着浓烈的土腥、腐朽的甜香和动物腺体的骚臭。我端着那碗温度刚好的、颜色可疑的药汤,跪在炕沿边,学着爷爷的样子,半是强迫半是引导地,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汤,一点点灌进爷爷的喉咙。
滚烫的药液滑过食道,爷爷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但他似乎还有一丝意识,本能地吞咽着。一碗药灌下去,他灰败的脸色似乎没有好转,但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急促的喘息也稍稍平复。
李婶打来了热水,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爷爷身上凝结的血污和淤泥。当看到那些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青黑的伤口时,她的手都在发抖。
“尘娃子…这伤…太邪性了…”李婶的声音带着恐惧,“怕…怕是中了尸毒了!寻常草药…怕是…”
我沉默着,看着爷爷毫无生气的脸,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几乎要将我淹没。尸毒…连爷爷都束手无策的尸毒…
“李婶…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爷爷…”我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我走到墙角那个旧木箱前,用爷爷藏在炕洞里的钥匙打开锁。里面是那本用靛蓝粗布包着的《玄冥录》,还有几样我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法器和一些瓶瓶罐罐。我翻找着,终于找到了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散发着浓烈硫磺和雄黄气味的小包——那是爷爷珍藏的“拔毒散”,专门对付阴邪尸毒的外敷药粉。
我拿着药粉回到炕边,在李婶的帮助下,小心地解开爷爷伤口处被血污浸透的布条。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更加触目惊心!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我将刺鼻的拔毒散药粉厚厚地洒在伤口上。
“滋啦——!”
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如同滚油泼雪般的轻微声响!一股更加浓烈的焦糊恶臭弥漫开来!爷爷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伤口处的青黑色在药粉的刺激下,如同活物般剧烈地翻涌、收缩!一丝丝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血,混合着黄色的脓液,从伤口深处缓缓渗出!
这痛苦的反应反而让我和李婶稍稍松了口气!有反应!说明药力在起作用!
“按住他!”我咬着牙,死死按住爷爷剧烈颤抖的身体。李婶也壮着胆子帮忙。我们两人合力,才勉强压制住爷爷因剧痛而引发的挣扎。直到伤口渗出的黑血渐渐变淡,青黑色的范围似乎也缩小了一丝,爷爷才在巨大的痛苦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再次陷入昏睡。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平稳了一丝。
做完这一切,我和李婶都累得几乎虚脱。李婶看着爷爷昏睡中依旧痛苦紧锁的眉头,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着污秽的布条和血水。屋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血腥味和拔毒散的刺鼻气息。
我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土炕。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然而,怀里的两样东西——那张冰冷粘腻、散发着血腥味的矿工奖状,和那枚沉重、刻着妖异黑炎纹路的金属碎片——却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无法真正平静。
我颤抖着,将两样东西再次拿了出来,借着炕沿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仔细地、一遍遍地审视。
奖状上的污血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令人心悸的褐红色。“王德X”…那个被血污覆盖的名字,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刺痛着我的眼睛。老黑山第三矿区…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混乱的脑海中漾开模糊的涟漪。似乎…在哪里听过?是村里老人闲聊时?还是爷爷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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