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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踩在冻土上的声音,清晰得有些刺耳。我能感觉到,几道目光从低矮破败的土坯房窗户后面投射出来,带着惊疑、畏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赵老憨家那扇紧闭的门,似乎裂开了一条细缝,又飞快地合上了。
爷爷目不斜视,提着枣木杖,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他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窥探和低语,都不过是拂过山岗的微风。那份沉寂如山的气度,无形中驱散了我心头最后一丝因离开熟悉环境而产生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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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默地穿过死寂的村庄,走向村口那条通往山外的、被积雪覆盖的土路。
“爷,”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忽,“老黑山…那地方…”
“凶险之地。” 爷爷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自古…多诡事…黑炎…选它…必有…依仗…”
他顿了顿,脚步未停,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前方层叠的山峦:“你爹…的线索…厌胜钱…指向…那里…不是…巧合…”
我的心猛地一紧。父亲…那个只存在于照片和爷爷只言片语中的模糊身影,他的失踪,果然也和黑炎教、和那诡异的厌胜钱脱不开干系!老黑山,像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将所有线索都吸了过去。
“那货郎…” 我回头望了一眼早已消失在土屋后的叶家小院方向,“他中的诅咒…”
“焚魂火种…” 爷爷吐出四个字,带着冰冷的厌恶,“黑炎…邪术…歹毒…以生灵…怨念…为引…点燃…魂魄…慢灼…直至…化为…灰烬…”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褡裢里那几颗冰冷的暗红颗粒,手臂深处的阴毒似乎也感应到同源的恶意,隐隐刺痛。焚魂火种…这名字就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性!
“他…心脉…被…冰魄…镇住…” 爷爷继续道,声音没有波澜,“三日…是极限…找到…源头…或…解法…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三日,这是我们救那货郎性命的时限,更是我们深入虎穴、追查线索的倒计时!压力如同冰冷的铅块,沉沉压在肩头。
脚下的路开始向上延伸,积雪更深,踩下去能没到小腿。寒风卷着雪沫子,劈头盖脸地打来。四周是连绵起伏、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山岭,莽莽苍苍,无边无际,透着一股原始而冷酷的寂静。
回头望去,叶家沟已经变成了山坳里一片低矮模糊的土黄色影子,被无尽的灰白和墨绿的山林所包围,渺小得可怜。院墙的界限,胡三姑的香火,赵老憨的窥探…那些曾经如同蛛网般缠绕着我的无形束缚,此刻都被这莽莽群山轻易地抛在了身后。
然而,一种更庞大、更沉重的感觉,却随着视野的开阔,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常家的警告言犹在耳,黄家的死仇蛰伏在暗处,而黑炎教这条毒蛇,已然亮出了獠牙,在老黑山张开了它的罗网。
爷爷的脚步在村口最后一块界石旁停下。那是一块半人高的、被风霜侵蚀得看不出字迹的粗糙石头。
他转过身,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深深地看向那片被我们抛在身后的、养育了他一生也困锁了他半辈子的山坳。山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和空荡荡的旧棉袄,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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