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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朝三十三年冬,北疆赤雪山口的积雪被战火炙烤成血泥。十七岁的南宫柔背着半人高的药篓在尸堆间踉跄,麻绳突然在肩胛骨处崩断,三十株裹着红泥的雪参骨碌碌滚进死人堆——其中三株恰好砸在萧战庭胸甲的麒麟纹上。
这位威名赫赫的镇北将军此刻像截被劈烂的巨木,断箭从锁骨下方直透胸腔,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珠落在雪地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睫毛凝着冰晶,却仍死死攥着腰间未出鞘的斩马刀,指节泛白如冻僵的鹰爪。
"断箭入肺腑还能睁眼,当真是麒麟转世?"南宫柔蹲下身时,药篓里剩下的雪参蹭过她磨破的袖口。萧战庭瞳孔里映着个沾满泥雪的少女,鸦青鬓角垂着冰棱,右眼角那颗朱砂痣在苍白面庞上格外刺目。
她指尖捏住断箭尾羽突然发力,萧战庭喉间溢出闷哼,喷出的血沫混着碎冰溅在她绣着忍冬纹的裙裾上。南宫柔却似感觉不到疼,撕下半幅裙摆塞进他齿间:"咬住了,我要拔箭。"话音未落,食指已勾住箭簇猛地一旋,带着倒刺的箭头带出半碗黑血。
萧战庭眼前炸开金红光影,恍惚看见五年前初见的场景——也是这样漫天赤雪,他率军剿灭马匪时,山坳里蹲着个用艾草给伤狼包扎的小丫头,右眼角的朱砂痣在篝火下像滴凝固的血。此刻剧痛中他忽然笑了,笑声震得胸甲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原来是你..."
"将军认得我?"南宫柔指尖微顿,掌心的雪参汁正顺着他甲胄缝隙渗进伤口。三年前她在青牛镇见过这位骑着火龙驹的将军,当时他给村里孩童分糖葫芦,甲胄上的麒麟纹镀着金边,哪里像现在这般浑身浴血。
萧战庭想说话,喉间却涌出血泡。南宫柔不再多问,将嚼碎的雪参敷在他心口,血腥味混着参须的清苦在舌尖漫开。她解下腰间装酒的葫芦,用剩下的裙裾蘸着烈酒擦拭他颈侧伤口,指腹划过喉结时,感觉到他僵硬的脖颈轻轻颤抖。
"姑娘..."萧战庭忽然抓住她手腕,掌心的老茧刮得她手背生疼。他瞳孔里映着翻涌的血光,却仍努力聚焦在她脸上:"若我能活着回去...定要..."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手指却仍紧扣着她腕骨,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南宫柔看着他甲胄下露出的半截中衣,月白色布料上绣着半枝褪色的忍冬——与她幼时被山贼烧毁的襁褓上绣的花纹一模一样。她心跳猛地漏掉半拍,指尖抚过那片绣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追!别让漏网的贼子跑了!"血色暮色中,数十骑黑衣骑兵踏碎积雪而来,马首挂着的银铃响成一片。南宫柔暗骂一声,拽着萧战庭的胳膊往尸堆里拖。他少说有百八十斤,甲胄浸了血更如坠铅块,拖出三尺远时她掌心已磨出血泡。
好不容易将他藏进两具焦尸中间,南宫柔自己也蜷进雪坑,药篓扣在头顶挡住视线。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铁蹄碾碎积雪的声音像死神在叩门。她屏住呼吸,忽觉腰间一紧,萧战庭不知何时醒转,正用染血的手掌捂住她嘴,温热的血顺着她下巴滴进衣领。
"吁——"为首骑兵猛地勒住缰绳,马灯昏黄的光扫过尸堆:"仔细搜,镇北将军的尸身若寻不着,咱们都得去给阎王当护卫!"马蹄铁在冰面上打滑,马灯的光晕在雪地上划出扭曲的影子。南宫柔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萧战庭的指尖却在她腰侧轻轻画着圈,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就在骑兵即将靠近时,远处突然传来狼嚎。头狼的啸声混着北风掠过山口,惊得坐骑纷纷嘶鸣。"将军常说北疆狼群通人性,怕是来收尸了,快走!"骑兵们哄笑着兜转马头,银铃声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南宫柔瘫软在雪地上,萧战庭已再次昏死过去,掌心却还维持着捂她嘴的姿势。她扯下脖子上的红绳,上面挂着半块刻着"昭"字的玉佩——这是她从襁褓里找到的唯一信物。指尖抚过萧战庭中衣上的忍冬纹,她忽然想起乳母临终前的话:"忍冬花开时,你的亲人便会来寻你..."
雪越下越大,南宫柔解下外衫裹住萧战庭,自己只穿着单衣背着他往山坳里走。药篓早不知丢在哪里,三十株雪参只剩怀里捂着的五株。她踩着及膝深的积雪,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狼嚎,回头望去,七只苍狼正缀在百米开外,幽绿的眼睛在雪地里像浮动的鬼火。
"跑不动了..."南宫柔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她将萧战庭放在背风的岩石下,摸出腰间的短刀——这是她进山采药时防野兽用的,刀刃不过三寸长。狼群渐渐逼近,头狼低伏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吼。
就在这时,萧战庭腰间的斩马刀突然"当啷"落地。刀鞘上的麒麟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狼群齐齐顿住脚步,竟像见了天敌般慢慢后退。南宫柔趁机抱起萧战庭往山坳深处跑,转过弯便是她住了三年的破窑洞,洞口堆着晒干的艾草和野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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