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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阳光斜斜切进暖阁,南宫柔的银针在《千金方》上投下细碎的影。昭宁捧着陈庭志新送的《北斗剑姬图》踏入房门时,药罐里的当归突然噗噗冒泡,蒸腾的热气在画像上凝出细水珠,恰好遮住剑姬眼底的冷光。
“哐当——”
青瓷药碗砸在青砖上,当归汤溅湿了画角。昭宁慌忙去扶母亲,却见南宫柔盯着画中男子的眉眼,指尖掐入她手腕的“神门穴”:“阿宁,此人瞳仁偏右,山根有斜纹,是天生的‘反吟瞳’,连慕容氏的‘辨谎砂’都测不出真话。”
药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尖,昭宁这才发现母亲指腹泛着青黑——那是试毒留下的痕迹。画中陈庭志题的“星芒照归途”五字在阳光下扭曲,竟与他袖口的西域日轮纹组成“谎”字。
“母妃总是多疑。”她捡起画轴,剑姬腰间的药葫芦在母亲的银针下泛着微光,“陈公子每日在药堂门口题诗,连承煜都觉得他的字比父亲的战甲图纸好看。”话落,忽然想起昨夜陈庭志替她研墨时,指尖划过她掌心的玉玺烙痕,说“将军的手该握笔,不该握刀”。
南宫柔忽然抓住她的手,银针在她掌心北斗纹上轻轻一点:“你闻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藏红花与蛇莓气——那是西域‘千面蛊’的引子,能让人对温柔产生依赖。”她忽然望向窗外,陈庭志正站在梅树下与承煜说话,袖中露出的翠鸟帕子随风飘摆,“二十年前,你父亲的副将就是中了这种蛊,才在战场上突然倒戈。”
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萧战庭的亲卫在她生辰宴上突然拔刀,刀光映着对方眼中的幽蓝,与陈庭志昨夜替她挑灯时的眸光一模一样。昭宁忽然觉得掌心发烫,平安玉在袖中发出警示般的蜂鸣。
“可他知道我畏冷,会在诗稿里夹暖香;知道我喜梅,画中的剑姬总立在梅枝旁……”她声音渐低,忽然看见母亲妆匣里露出的半幅帕子,绣着的双翠鸟与陈庭志袖口的纹章分毫不差,“父帅常年在边疆,您总说‘镇北军不需要女人的软弱’,可陈公子的诗,让我觉得……”
“觉得有人懂你藏在甲胄下的软肠?”南宫柔忽然冷笑,银针在画轴上快速游走,竟将陈庭志的题字改成“星劫藏锋”,“阿宁,你看这剑姬的剑柄——”她戳向画中北斗纹,墨汁突然渗出金线,“用的是柔然弓弦,与柳氏当年的祭器同源。”
更夫敲过午初的梆子,昭宁望着画中剑姬的北斗纹渐渐泛红,终于想起雪地营暗卫的密报:陈庭志的商队每月往西域运送三百车药材,却有五十车去向成谜。那些所谓的“诗香”,或许正是用柔然巫祝的毒粉所制。
“母亲,您当年为何嫁给父帅?”她忽然问,“是因为他是镇北将军,还是因为他在雪原上,为您折了支带血的寒梅?”南宫柔的手猛地一颤,银针划破画中剑姬的裙角,露出底下的雪狼图腾——与柳氏的暗纹完全相同。
“因为他眼里有星芒,”南宫柔忽然望向窗外的北斗七星,“可星芒之下,必有阴影。陈庭志的温柔,就像这画中的糖霜,看着甜,实则裹着毒汁。”她忽然按住昭宁的肩膀,掌心的星砂传入她体内,“今晚子时,去地牢验验他的鞋底——慕容氏的‘踏雪无痕’步法,不该出现在江南才子身上。”
暮色漫入暖阁时,承煜抱着新抄的诗集闯入,封面上贴着陈庭志送的梅花笺:“阿姊,陈公子说,等打完柔然,要陪我们去江南看梅花!”少年眼中的憧憬,让昭宁想起父亲萧战庭第一次带她骑马时的场景,那时她也以为,战争尽头是永远的安宁。
“承煜,把诗集给母妃看看。”她转身时,甲胄擦过屏风,露出后面挂着的萧战庭战甲。麒麟纹肩甲上的血痕,比去年又多了三道,而陈庭志的诗稿里,却永远写着“愿君长似少年时”。
南宫柔翻到诗集末页,忽然撕下半张纸:“‘月落星沉’四字用了西域叠影墨,”她将纸页凑到烛火前,背面显出血字“太子三月初八祭天”,“陈庭志在提醒你,那场祭天仪式,会有柔然细作混进天坛。”
更夫敲过戌时的梆子,昭宁站在地牢门前,掌心的平安玉突然发烫。铁门拉开的刹那,陈庭志的雪松气息混着星砂味扑面而来,他倚在草席上,袖口的翠鸟纹被狱卒扯得歪斜,却仍笑着递出半块炊饼:“知道你今夜会来,特意留了凉州的粗麦饼。”
表面的北斗印还带着体温,昭宁却盯着他鞋底的泥渍——浅黄中混着西域特有的红砂。母亲的话在耳边回响:“踏雪无痕步法需配漠北驼绒靴,而他的鞋底,分明沾着玉门关外的砂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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