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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点了头,“既这么,你先回去,朕批完了折子就来。”
皇后施施然站起来,欠了欠身道,“那奴才就在坤宁宫恭迎圣驾了。”冲锦书甩了一下帕子,笑道,“走了。”
锦书忙蹲福,“恭送娘娘。”
皇帝不再言声儿,静下来处理公务,眉头皱得紧紧的,朱砂笔在打开的摺子上走笔生花。他脾气果然不好,批到恨处就拍桌子骂混账。锦书隔一会儿上前研墨,间或看他一眼,料想也没旁的事了,便悄声打了帘子退出去,招呼顺子进去伺候着。
春雨如丝,绣花针那样的细。站在廊庑下,一阵风吹过来,绵绵叠叠扑在脸上,倒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舒爽。
李总管歪着头翻造办处送来的帘子花样儿,寒食将近,天也暖和起来,出廊、游廊上的雨搭要换,殿内的遮帘也要换样式。上年江南的丝竹产得好,又添了好些新样子,真叫人挑花了眼。
正拿不定主意,看见锦书从书房里出来,忙紧走几步上来,笑着说,“锦姑娘,快来瞧瞧这些贡样,我觉着这也好那也好,到底眼钝了,也不知道哪个能称万岁爷的心意,又不好进去问,您快帮着挑挑。”
锦书虚应道,“我不懂这些个,不过外行人看热闹罢了。”一面翻,一面赞叹江南匠人的巧手。鱼米之乡富庶,催生出那样精致的手艺,竹篾子削得燕窝丝儿粗细,泡到染缸里浸了色,晾干后刷桐油上光,最后拿五彩丝线编上,交织成各种花形。朝廷要的都是有吉祥寓意的,四蝠拱喜、五蝠捧寿,还有万字不到头纹,祥云纹、瓜瓞纹、如意纹……套句行话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依我的拙见,还是这朱红的湘妃帘好。”她浅浅的笑,“主子不爱花儿,乾清宫尽是绿,雨搭装红的,挑个色儿,喜兴,好看。”
李玉贵琢磨一番,皇帝老成,素来不喜欢出挑的颜色,不过这帘子挂上了,八成能叫乾清宫生出不一样的味道来。皇帝要是责问,把锦书推出来,肯定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李玉贵嘿嘿的笑,频频点头。锦书摆手道,“我混说的,谙达自己瞧着办吧,万一主子不称心,回头不得叫您为难吗。”
“那不能够。”李总管轻快的在样本上一拍,“您擎好吧,万岁爷指定夸咱选得好!”
锦书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吭气儿,转身朝丹陛前看,四个太监合力搬了两口汝窑金蟒大缸来,朝锦书躬了躬身子,“姑姑吉祥。”又问李玉贵道,“谙达,万岁爷叫给福树换缸,您瞧这大家伙怎么样?”
李玉贵围着转了两圈,咂嘴道,“是够海的!把你们四个全填进去当花肥也能装下!我说你们有谱没谱?这是龇我呢?回头万岁爷瞧见了非叫我吃挂落儿不可!缸得一年一换,今年碗大的,明年就换盆大的,你们可省事了,筷子换金箍棒,往后十年消停,真有你们的!”
四个太监进退不得,问,“总管,口儿大了?”
“是海了!”李玉贵没好气儿的哼,胡乱挥手道,“赶紧换去!”
太监们憋着笑说“嗻”,边走边嘟囔,“这老小子,狗掀门帘子全靠一张嘴了。”
南书房里有两长两短的击掌声传来,李玉贵和锦书忙敛神快步到门前敬候,里头打起了帘子,皇帝跨出来,锦书上前给他披上披风,问,“主子这就往坤宁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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