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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顿了顿方说,“从今日起,娘要你每晚必回家宿歇,不可让息妇独守空房。”
“这……”沈天福一听委实沉吟不决。想想如今已经接出来的兰香,哪里舍得下她。若是每夜回了这西通御坊的宅子中,兰香那里又该如何打发?迟疑了半天,沈天福终于说,“娘,孩儿在外面做买卖,东奔西走,又要与朋友交结,难免有时候不能回来,还请娘亲千万作绕,恕我则个!”
仿佛早知晓沈天福会如此说,沈氏冷脸道,“你与朋友交结,有甚事不能白日做完,非得要留到夜间。想来,你夜间不回,不是去嫖院,便是去耍钱,你以为我老婆子人老便不知了么?如今你已娶了一房美貌的娘子在房中,她对你知冷知热,爱你敬你,你也一日大似一日,也该将你那不安分的性子收了些。好好儿的过些安稳日子为上。”
听完老娘沈氏的话,沈天福默然,好一会儿方说,“娘,您教训得是。但孩儿也有话要说。”
“哦,你甚话要说,只管说来。”沈氏看向沈天福,等他下文。旁边坐着的李秀儿也转过脸去看向官人沈天福,好奇他会说些甚么。方才听婆婆要官人每夜回宅中来,禁不住心中一阵欢喜。但隐约又觉得官人怕是不会轻易答应。果然后来官人婉拒了婆婆的要求。如今又听官人有话要对婆婆说,自然是竖起耳朵,要听官人到底怎样说服婆婆。
只见沈天福拿起桌上的茶碗,浅浅喝了一口方缓缓道来,“娘,自小我与你跋涉千里来到这临安府,至今已有九年。这九年中,我和你相依为命,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孩儿一直将娘的教诲紧记心间。这世道,若是想过得好,自然是要舍却一些才能得到一些。娘也知晓我舍了甚么。”
“这两三年开了彩帛绸缎铺后,我每的日子一日好似一日起来。如今置了这宅子,又打开一个生药铺子做起了买卖。宅子中也是奴仆成行。这每日里外都得需要银子去开销。孩儿若是不在外赚些银钱,这一大家人难不成坐吃山空么?”
“再说,任是谁,只要做买卖的人,不论大小买卖,都得与人交结。若是没有了朋友,便没有了门路。但凡与朋友交结,现今哪能避得了风月场所,酒肆赌坊。所以娘的话,孩儿不能全部遵循,只能尽量依娘的意思办。我与秀儿乃是结发夫妻,恩情深重,孩儿的心里时时都有她在。娘亲尽管放心,我必不会负了她。”
听沈天福这一席话说完,沈氏半天没有言语。深藏于心再也不想忆起的往事一幕幕似乎重又浮现在了眼前。
那一夜逃出了芦苇荡后,娘俩儿一路昼伏夜行,渴了喝些路旁泥坑里的水,饿了挖些野地的野菜,或者山间酸涩的野果,好不容易渡过了黄河,往江南而来。
进入人烟稠密之地后便一路乞讨,两年后方来到这临安府安定下来。沈氏替人缝补浆洗,沈天福年纪小小便捡柴去卖。又过了两年,沈天福开始显露出女孩儿的模样来时,沈氏便让她束胸,装作男孩的样子。说在这世道,装作男孩儿不易受人欺侮,并让她去酒肆茶坊中做活儿。
好容易又挣扎了几年,沈天福大些后,又去倒腾些猪羊来卖,手中攒下些银钱后,两年前方开了那彩帛绸缎铺子,兢兢业业的做了起来。
这许多年来,只不过是为了活下来,活得好一些。自家孩儿舍了甚么,她自然知晓。就算想要再去拾起怕是也拾不起来了。这么一想,沈氏便觉得是自己欠了孩儿的,自己这当娘的没本事,让她受了这许多苦,让她再也做不成一个女子。
“罢,罢,罢,由得她去吧……”沈氏微微闭目,摇了摇头心中一阵抽痛,终还是决定放开自己的孩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恣意的去活。
第二十二回
沈天富说完话后,看老娘沈氏半天不言语。便站了起来欠了欠身对沈氏言道,“娘,孩儿去铺子上看看,这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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