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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八一边闻着握在手中的那团草,一边向街面上看。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白里全是血丝,但这一点也影响不了他锐利的目光,那是西北寒夜中练就的一双狼眼,他能从街面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很快找到不一样的人。
尽管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小二也已经帮他把第三壶新茶送上来,但他还不打算离开。
他现在呆着的这家酒肆并不如何出众,简直算得上有些寒酸,不论是装饰还是饮食连二流也还差得远。梁家酒肆在汴梁城西门大梁门外的梁门大街上,梁门大街东西走向,梁家酒肆就在大街的北侧,距离大梁门不过几百丈远近,凡是进出汴梁城的人,都要从它的前面经过。汴梁城中最繁华的要属东厢,本地人称之为左厢,一切你能想得到的享乐都要往东面去寻,当然,除非你手中有大把的银子,否则那里是去不得的。
西厢门,也就是大梁门平日里进出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们或者担着担子,或者赶着驴车牛车,也或者推着一个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子来往于这里,把自己辛勤劳作的果实送进城里去,不过是些鲜果、粮食或者饲养的家畜家禽。它们被换成微薄的铜钱或者交换来一些布料、食盐,当然还有些药物。当这些人离开大梁门的时候,后背是湿透了的,他们需要咬着牙才能离开,脚步沉重,双目无光。
受些委屈都是最轻的,被人欺骗也是常见的。没有哪种悲伤是一杯烈酒不能治愈的,而梁家酒肆的饭食虽然一般,但他们家的烧刀子真是好东西,因为所有来过他们家的人都知道,这烧刀子都是西北苦寒之地生长出来的燕麦所酿,燕麦在干旱的熏蒸下,在盐碱的浸泡中得到了生命的力量,用它酿制的白酒,可以给饱经苦难的人以精神的慰藉,给肉体带来面对艰难的勇气。
费八决定离开了。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最尊贵的客人,自从他脱离了禁军,辗转来到汴梁之后,这里就成了他常来的地方,这样说其实也不准确,这里是他的家。
费八自小就没有家,七年前这里就成了他唯一的家,而他一直住的“久住曹三”不过是他睡觉的地方,只要他醒了,梁家酒肆就是他的方向。
“费爷,您老走啦!”小二一边收拾他刚才的桌子,一边跟他打招呼。费八只摆一下手,这张桌子是为他永久预留的,不管客人有多少,这张桌子即便空着也没有人敢来坐下。
费八在这里名气很大,即使在汴梁城里,没听到过费八名字的人也不多,包括四公子也都晓得他的厉害。
费八懒洋洋地向给他问候的人回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今天看来是没有什么生意了,他决定去一趟大相国寺,找自己的和尚棋友去下两盘棋来打发时间。
大相国寺在御街上,从西门外走到那里要大半个时辰。费八仍然显得懒洋洋在,他一边走一边把着扇子,前胸黑乎乎的胸毛有寸来长,但他毫不在意,喝进去的两斤烧刀子正在后背上发散出来,他浑身都散发出一阵阵酒气,但没有哪个人敢在他面前为此皱一下眉头,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尊敬他的名声。
进了大梁门,守门的二十多个厢兵都争先恐后地给他问候。费八知道这些人的辛苦,他想从怀里掏出些东西来给他们去喝酒,但摸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并没有带钱。
“下了职去梁家喝杯烧刀子,跟小二说我请的,只管喝足才得回去。”听了他的话,二十多个厢兵齐声笑了起来。
进了城,人就多起来,因为自小就生长在广袤的西北,费八现在仍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头疼。没走出多远,费八就发觉有人在跟着他。
肯定不是生意,因为找他谈生意的人都知道他在哪里谈,没有人敢把他堵在街面上说这个事情的。他转过一个街角,等了半晌那人却没有跟上来。费八不着急,扇子摇得呼啦呼啦地响,这个声音一丈外也听得见,但跟着他的人并未现身。
“费爷!”
费八的耳力很好,在西北做禁军的时候,晚上二三十丈远的野兔他都听得见。声音很熟悉,但记忆里的东西太多了,他一时判断不出来。
“费爷?”声音里多了些调侃。
“费八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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